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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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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底X贿赂案全面结案,几家主流网站都出了好几版相关专题,联盛和大塍都有,而同一时间段,相关部门发了正式通稿,几名主犯被转入监狱正式开始服刑,李大昌则定在九月之后行刑,这也预示着此前轰轰烈烈的X贿赂案正式落幕。

    沈瓷订的机票是从上海虹桥机场飞,所以她最后几天是在苏州度过的,把屋子里该理的都理了理,能寄的先往青海那边寄。

    2号凌晨开始下雨,预示着进入秋天了,早晨起来暑气明显散了很多,没有之前那么燥热了,只是还是感觉有点闷。

    沈瓷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白菊,用黑纸包着。

    提前叫好的出租车,司机是本地人,约莫五十岁的样子。

    “小姑娘,去上坟啊。”

    沈瓷抱着花坐在后座上笑了笑:“不是,去看一个人!”

    司机:“……”

    香山离东环那带有些远,加之天上飘着小雨,山路不好走,耽搁了一点时间,等车子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

    “师傅,麻烦在这里等我吧!”

    司机也算实诚,答:“行,不过说好只等你半小时,半小时后你若还没下山,我就要开始打表了。”

    “好的,没问题。”

    她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赐,司机愿意无偿等她半小时已经很好了。

    沈瓷抱着花下车,直接走进雨里,可没走几步就听到司机落下车窗冲她喊:“诶,我车里有伞啊,可以借你撑一下。”

    沈瓷回头,笑着答:“不用了,下雨天我不习惯打伞!”

    司机看着又重新走入雨中的背影,大概觉得她这逻辑不正常,把窗子摇上去,用方言暗自嘀咕了一声:“脑子坏特了。”

    沈瓷一路拾级而上,很快到了墓园门口,却没进去,只是找了个空地,把花靠在旁边的石柱上,然后起身,正对半片山峦的墓碑。

    “温从安,我又来看你了。今年早了几天,因为我后天就走了,得去青海住段日子。”

    “以前你总说等你老了,退休了,要找个时间去那边好好陪陪那些孩子,教他们读书认字,还要写诗,只可惜你最终没能办成,算是食言了,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有时间,我替你去!”

    “哦还有,吉仓校长走了,骨癌晚期,但走得不算太痛苦,不知道你在那边有没有见过他,要是见到的话替我向他带声好吧,他走前我刚好有事,也没能抽出时间去北京看他,不过听阿健说孩子们都挺想他的,他走的时候学校还办了一场简单的追悼仪式,很多孩子都哭了,也不枉他在这些孩子们身上操了半辈子心。”

    沈瓷站在那里碎碎念,又像是自言自语,面前是半片山头的墓碑,她不知道那个人住在哪块墓碑之下,但她笃定,他能听得见。

    此时雨下得淅淅沥沥,周围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山陵暮沉,万籁寂静。

    沈瓷把手伸到口袋里,想掏出烟来点一支,忽地又想起温从安不喜欢她抽烟,于是只能作罢。

    “还有,我得跟你说一件事,李大昌入狱了,十几年前在凤屏做的那些事也被公诸于世,我上庭当了现场证人……呵,可以想象么,我一直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有天居然能够站在法官和摄影机面前把那些烂在根里的秘密都讲了出来……或许你要问我现在的感觉,怎么说呢,处境肯定不大好,毕竟那些事太脏了,现在弄得人尽皆知,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还会指指点点,但是说实话,晚上不再做噩梦了,就像知道小鬼都被阎王收了去,一直捂住的秘密也已经曝光,最坏的都发生了,以后过的每一天都只会越来越好,温从安,你说是不是这样?”

    她说着像个孩子似地耸了下肩,雨似乎又大了一点,沈瓷抬手抹了下额头的雨水,低头缓了缓,再抬头的时候眼神好像变得有些清迷。

    “还有,我和江丞阳的事,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前几天你托梦给我,说感谢我救了笑笑,其实真的不必。你在的时候对我很好,换句话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我救你女儿也是理所应当,但是你得夸夸我,夸我在那么糟糕的情况下还愿意留下来顶替你女儿,是不是特勇敢?”

    沈瓷说到最后自己笑了出来,嘴角咧开扯出很大的弧度,但是眼里湿意也来得特别快。

    她用手指迅速掠过去,又重重喘了一口气。

    “行了,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另外还得跟你打声招呼,这次去青海我也不知道会呆多久,所以短期内可能不会再来看你……”

    雨里山林肃寂,偶尔头顶掠过一个鸟影。

    沈瓷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旁边有人过来。

    “姑娘,你又来了啊?”

    说话的正是这里的守门大爷,他已经认得沈瓷,刚在小屋子里看了半天,见她一个人独自在雨里傻站。

    早一年她来这里的时候还会要求进去找温从安的碑,老大爷受人好处帮拦着,沈瓷便软磨硬泡,但到最后都没得逞,所以近两年来她就不求着进去了,只在门口站一会儿,有时候会捧一束花,有时候会带点供果过来烧点纸。

    今年倒稀奇,忌日还没到,她提前了好多天。

    老大爷心生好奇,于是撑着伞走过来问。

    沈瓷转头看了眼大爷,他还是常年捧着那只掉了好多瓷漆的大茶缸,里面泡了半缸黑黑的劣质茶叶。

    沈瓷苦笑:“对,又来了,不过以后可能不大会再来,这几年也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她如此礼貌,弄得老大爷都有些不适应。

    “哎哟姑娘你别这么讲,我也没……没啥麻烦啊,就是想劝你一句,人和人之间都有缘分的,有缘的在哪儿都能碰到,没缘的,你找上门也未必有用!”

    沈瓷听了有些无语,她料定以梁文音那么自傲的性格,绝对不会跟一个守坟大爷提她和温从安的“风流韵事”,那么老大爷肯定是自己瞎揣测的,也不知道他都揣测了些什么内容出来,不过沈瓷也无所谓了,笑着回答:“谢谢,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

    下山之时雨势大了起来,出租车飞驰在盘旋的山路上,老板找话跟沈瓷聊天。

    “这鬼天气,雨这么大都没车上山,今天要不是我愿意留下来等你,恐怕你在这都拦不到一辆车可以回去!”

    沈瓷将头靠在车窗上,想起两年前她来山上看温从安,结果半路大出血,她疼得要死的时候随手拦了一辆过路的车子,车上坐的就是江临岸。

    大爷刚才那句话或许真有几分道理,换个矫情一点的说法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见”,那她和江临岸之间算什么呢?

    从车祸相识开始,一路到香山,到青海,再到现在,总能在不可思议的境况下遇见,算是有缘的吧,孽缘!

    那天晚上沈瓷几乎失眠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坐车去虹桥。

    航班是下午六点,结果因为下雨临时通知要延迟,具体延迟时间还不知道,沈瓷只能在机场找了间面馆吃东西。

    江临岸晚上有应酬,原本并不是很重要的客户,AMY一早都打算帮他找个借口推掉了,因为见他最近实在忙得够呛,可中午江临岸却亲自打电话给她,告知晚上的应酬他会去。

    后来据老姚说那天江临岸喝了很多酒,直接在桌上就喝趴下了,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

    他虽酒量还行,但自律能力很好,一般不会跟客户喝成这样,而且之前有过胃穿孔的经历,这两年他已经开始注重保养,岂料那天喝得伶仃大醉,是老姚进包厢把他扶出来的,出来就在酒店门口吐成狗,吐完以为他会清醒一点,可哪知闹得更凶,非要老姚送他去机场。

    那会儿都晚上九点多了,雨下得很大,老姚一万个不愿意去,可老板发话他也没辙,最后还是去了。

    车子开到机场差不多十点半,雨倒挺了。

    老姚以为他要来接人,可问了半天江临岸只呆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头顶开始有起飞的飞机划过,后座上的人始终沉默不语,无力撑着一双发红又空洞的眼睛。

    后来他跟周彦提过那天晚上的事,具体经过不记得了,但飞机掠过头顶的那一瞬间,他说我能感觉到自己倒地投降的声音。

    “感情”这门功课他一直没及格,现在几乎是一败涂地。

    ……

    沈瓷的航班被推至九点多才起飞,抵达西宁已经是凌晨。在机场附近找了间比较干净的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再坐车去同仁。

    进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阿健过来接她的,还是那辆平时去镇上拉菜的小皮卡。

    沈瓷坐在后面车厢,颠啊颠的有些头晕,正好手机响,沈瓷看了一眼,还是之前一直联系她的那串甬州号码。

    真是阴魂不散!

    沈瓷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