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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富贵生活却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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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富贵好,有人却难熬,你信吗?

    五代乱世,贵贱有别,人分九等,官分十八级,生活待遇有着严格的礼仪规定。

    谁坐轿谁骑马,谁走前谁走后,谁给谁磕头,谁位排在谁前头,谁住什么房子穿什么衣服——就是用什么颜色,什么衣料,不小心违规也有杀头之祸。如黄色为皇室专用,你若做一身黄袍子穿在身上,立马就会以谋反罪祸灭九族。

    就是民主共和的后世,也是一点不能违规的。不信,你穿越民国,走路跑到蒋委员长前头,开会坐在袁世凯上位,说话抢在韩复渠前边,看饭碗会丢不?

    王公贵族讲究“牛宜秩,羊宜黍,象直穆,犬宜粱,雁直麦,鱼宜涨,凡君子食恒放焉”。而“民之所食,大抵豆饭藿羹”。“凡王之馈,食用六百,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礼记·礼器》曰:“礼有以多为贵者,天子之豆二十有六,诸公十有六,诸侯十有二,上大夫八,下大夫六”……

    历朝历代学习贯彻圣人精神,等级规定越来越具体,越来越细致:比如接待什么级别的官员,上什么酒,什么菜,几个盘子几个碗;用萝卜白菜,还是鸡鸭鱼肉;有没有猴头燕窝,上不上牛鞭、鳖蛋、驼峰、熊掌——既是与公文规格不符不能上账,也要按潜规则搅尽脑汁变通,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别尊卑,定上下,有大于斯二者乎!”千年中华文明的基本原则,岂是能够轻易颠覆的?

    不仅生活待遇定有级别标准,就是吃喝也一样有许多规矩礼仪。《礼记·曲礼》说:“凡进食之礼,左肴右被,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脍炙处外,疏酱处内,葱片处右,酒浆处右。以脯俗置者,左朐右末。”这套规则在《礼记·少仪》中也有详细记载。上菜时,要用右手握持,而托捧于左手上;上鱼肴时,如果是烧鱼,以鱼尾向着宾客;冬天鱼肚向着宾客的右方,夏天鱼脊向宾客的右方。在用饭过程中,也有一套繁文缛礼。《礼记·曲礼》载:“共食不饱,共饭不择手,毋搏饭,毋放饭,毋流歌,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毋捉羹,毋刺齿。客絮羹,主人辞不能烹。客歉醢,主人辞以篓。濡肉齿决,于内不齿决。毋嘬炙。卒食,客自前跪,撤饭齐以授相者,主人兴辞于客,然后客坐。”

    ……

    柴荣家早年比较富裕,柴荣姑自小读书,习琴棋书画,并且在宫中生活几年,如今又贵为当朝枢密使夫人,虽说郭威崇尚俭朴,她本人吃穿也并不追求奢侈享受,但在生活规格上也不能不随官场大流,追求时髦,相应地讲究。

    这可把郑恩治苦了。

    到澶州当天,柴荣姑大排家宴,为三人接风。

    符玉凤与柴荣都自称东家,尊郑恩为客,让他坐在客位。郑恩哪见过那场面,见雕梁画栋之下,那么光滑的桌子还铺着雪白的丝绢,碗筷都是带花的,再加上穿红挂绿的丫环来往穿梭,弄得他眼花缭乱,坐那里像木橛似的,呆头呆脑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一个丫环递给他一幅杭绸餐巾,他以为是发了个幞头,接过就往头上扎。

    他身后的丫环好意解围,要过来往他胸前挂,他当是人家要往他怀里摸什么,吓得往后直跳,差点儿把椅子绊倒。

    众丫环不由得掩嘴直笑。

    紧接着上来湿毛巾,是让擦手的,他以为像上次一样也是让往胸前挂的,便随手掖在了餐巾上面。

    众丫环又是一阵窃笑。

    宴席中上来一盘拔丝山药,每人旁边一碗水,是用来涮拔丝山药,以免烫嘴的。

    郑恩不明就里,端起碗来就喝光了。

    那丫环聪明,不吭不响紧接着又给他上来一碗,他端起来又给喝光了。

    一连三碗,那丫环也不敢说穿,众人怕伤他面子,也不好指点。亏得那丫环有急智,先隔过他,待给全席人都上齐了,才给他又补一碗。

    柴荣怕他再出丑,只得将位置调到他身边,小声向他说:“看着我,我怎么着你就怎么着!”

    紧接着,上了一盘龙虾,他见柴荣夹了一只放在了面前小碟里,便也夹起来一只,大概是觉得放进面前小碟里多了一道程序,直接就塞到了嘴里。

    柴荣小声说,“要剥皮,剥皮吃。”

    他脸一红,嘴硬说:“我就喜欢这么带皮吃,受嚼,有味道!”

    众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在柴荣姑妈也是农村人出身,虽说如今尊贵,处处讲究,但善良宽厚的本性未变,瞪眼训斥丫环们说:“笑什么,三里不同规,十里不同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吃法。你们懂什么?”又向郑恩说:“黑娃子,你尽管随便吃。放开肚皮吃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柴荣姑妈话虽这么说,可席面上的礼仪规矩是不能乱改的。大家都文质彬彬端坐着,你让“吃”,他让“吃”,让了半天才下筷子,吃的时间还没让的时间多,并且大家都是一次叨那么一点点,还放在面前的小碟里一点点地慢慢嗫。

    郑恩一个人三两口就能解决的一盘菜,七八个人吃了半天才动一个窝。

    郑恩是端着盆子、坐在地上三拨拉两嘟噜就完事的主儿,这吃法哪能受得了?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黄昏,足足两个时辰,郑恩拿捏得浑身汗透,还没吃到半饱。酒更不用说了,全席喝的酒让他一个人喝,也不够他垫垫底儿。

    柴荣姑妈心中高兴,一连三天大摆宴席,郑恩再也受不了啦,坚决不再赴席。

    柴荣知道他在席面上拘束,吃不饱,只得让厨房给他另备,整坛酒,大碗肉,任他一个人往肚子里填。

    吃饱喝足,就需要上厕所。

    古人把上厕所称为“更衣”。

    那时的富贵人家,上厕所是要换衣服的。

    郑恩要上厕所,又爱面子不说,在院里转悠,却怎么也找不到厕所在哪里。

    农村的厕所不过扎个篱笆,小城镇的厕所也不过用砖头垒一圈,柴荣姑妈家的厕所修得雕梁画栋,跟其它的房屋没有什么差别,他怎能找得到?

    好在柴荣心细,见他不吭声出去,知是想解溲,急忙让下人跟着。

    下人给他指了地方,便拐了回去。

    郑恩来到厕所门口,一个身着艳丽服装的丫环早准备好了甲煎粉、沉香汁、新衣服等,站在门口迎候。

    郑恩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吓得调头就跑。

    他在院里转悠一圈,实在憋不住了,便窜进花园,见四下无人,便掏出家伙,对着一株盆景放了腰水。

    他选中这地方,有尿便去洒了。

    隔一天他要大便,不敢拉在外边,便让柴荣领着。柴荣将他送进厕所门离去,以为可不会出什么洋相了。那知郑恩进去后,见厕所里有漆箱盛着干枣,只当是“登坑食品”,心里说,“这枢密家真会抢时间享受,拉屎时还不忘吃东西”,便拿了一颗尝尝,见又甜又香,便吃了一颗又一颗,屎拉净,枣也吃完了。

    拉完屎,方想起忘了带擦屁股的坷垃或是砖头,他提着裤子弯着腰左看右看,厕所内干干净净,哪里会有坷垃、砖块供他使用?

    造纸是中国早在汉代时的一大发明,但是直到元朝,这一技术才被运用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如厕。

    在此之前大家都用竹片做如厕的卫生用品,既是皇帝也不例外。

    传说南唐后主李煜亲自动手削竹片,以供僧徒如厕时使用,并用面颊检验是否光洁滑爽,这可以说是礼佛的帝王中最值得称道的了。

    而老百姓当然使用的仍是砖头、瓦片、土坷垃了。

    郑恩不知道那竹片片是干什么的,找不到砖头、瓦片、土坷垃,万般无奈,只得撅屁股在红漆柱子上蹭了蹭了事。

    郑恩系了裤带走出厕所门,丫环端来一盘水,还有一只盛着“澡豆”的琉璃碗。

    郑恩以为是让喝的,也不好意思问,将那些“澡豆”倒在水中,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丫环掩嘴而笑,他也不知道笑什么,逃也似的跑了。

    原来,干枣是“登坑”时塞鼻子防臭气的,而“澡豆”则相当于现在的肥皂。水和澡豆是让他净手的。

    郑恩自小生活在乡村,少见世面,突然住进富贵之家,出尽洋相。这本来已经够他烦恼了,可偏偏又遇上个桑树底下弯腰,专盯着他找事(穗)的符小姐。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不懂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