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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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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刚过,推门时涌进一股热浪。符武心灰意冷,追逐了几百条街,却还是眼睁睁瞅着段震翻进高墙。那可是长安令的府邸,当他们千求百求换得家丁通报,征得县令许可搜查院落时,段震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带着一肚子疑问,被县令斥责了一顿,革职半日悻悻回来。

    他把铁尺放在桌案上。虽然每每缉盗所用的都是他自创的铁拳,但有铁尺在手,除了段震这种声名远扬的神偷之外,寻常小贼还未等他出手就已经抱头呼饶。

    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和轻轻的咳嗽。

    “张药师说,今晚三更正是热病最难熬的关键时期,若是疹子褪去就能慢慢恢复,但必须得用上好的人参吊命才行……”其妻方氏垂泪道。

    符武来到床榻,看着烧的绯红的身躯痛如刀绞。

    “还缺多少?”

    方氏叹了口气,“卖掉嫁妆又找街坊邻居凑了凑,也还是远远不够。”

    “爹爹……”小华睁开眼眸,“我是不是,不能去书堂了?”他微弱的声音道。

    攥起那只遍布红疹的小手,“咱们小华有才,能背熟一本《孟子》。都怪爹爹无能,做了这见不得人的行当,让你不能参加科举。但是你别怕,就算是借遍整个衙门,我也会想办法为你治病。”

    方氏咬住嘴唇,双手紧紧绞着手帕,欲言又止。

    “怎么了?”符武问道。

    她从枕后取出一只纸包,展开后赫然露出两大块银锭,这是符武回来之前,县丞大人遣人送过来的。

    公堂之上,长安令厉声叱道:“昨晚县丞舒铎亲自围捕你归案,你还有何话好说?”

    段震跪爬两步,又被不良人挡回来,“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哦?那你说说你为何冤枉?”

    段震道:“当晚,我藏身于县府的一棵婆娑树上,看见县丞大人从西厢房出来后,便加派了门前的守卫。我猜想,鲛珠一定藏在此房间。”

    段震用纸鸢引开了守卫,所有的巡卫全都朝着前院奔去。但是当他偷偷溜进屋子后发现,有一个女人坐在屋子的正中央,背对着自己。

    “当我将她打晕后,发现她双眼大睁,脖子上也有勒痕,已经死亡。我意识到这是陷阱,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县丞大人闯进来包围了我。可这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呀!”

    段震的表情不像在说谎,但也不排除演戏的可能。依照大周律法,盗窃罪顶多流放,可是杀人罪却要处斩刑。

    “大人,段震在说谎,事情的经过明明是这样的。”舒铎急道。

    长安令凝视着跪在堂下的舒铎、婢女和守卫,道:“把二夫人的尸体抬上来。”

    不良人领命,他又道:“你说说看。”

    “大人,昨夜我离开房间后,才走到半路便听到前院传来响动,于是带领巡卫查看。发现了段震留下的纸鸢,我意识到不妙,急忙返回厢房。”

    屋子里的蜡烛是燃烧着的,所有人都看到两条人影,一条纠缠着另一条。

    “启禀大人,当我踹开房门时,二夫人的尸体躺在地上,段震想要翻窗逃跑,却被随后赶来的弓箭手围攻,这才束手就擒。”

    长安令道:“当时屋子里头可还有其他人?”

    守卫摇头。

    此时,二夫人的尸体被两名不良人抬了上来。仵作拉开白布,检查过女尸的口鼻、咽喉,又用银针探过,最后观察尸体状态,得出结论:

    “勃颈上的勒痕为其窒息死亡的原因,根据尸体的新鲜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在昨夜戌时到亥时之间。”

    这正是段震潜入县府的时间,他挑在晚饭后行动就是为了守卫换岗时的松懈。

    一直默默立在守卫身旁的婢女,抬起头道:“夫人白日里一直在伙房为老爷熬粥,从未踏出伙房一步,直到老爷出门后才进去。”

    守卫也道:“没错,夫人进去不久,我就看见纸鸢,赶紧过去查看。”

    “你一直隐藏在树上,那么你是否看见二夫人走进房间呢?”长安令的目光转向段震。

    他的声音很小,却肯定道:“看、看见了。”

    “这么说来,杀人的只有可能是你。否则,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仅杀人还要栽赃嫁祸呢?”长安令道。

    他执起堂板,命不良人将他押下去,判了个秋后处斩。

    符武就立在一侧执杖,他发现段震虽然不甘,却不再挣扎,而是朝着一直迷惑不解的自己投来恳求的目光,道:“你相信么,我是冤枉的。”

    他掏出那块碎玉,“段震当时一定隐瞒了什么。”

    两条人影,如果二夫人不是段震所杀的话,为什么出现两条人影?

    符武凝视着陷入昏迷的小华,又看着方氏手中的两块银锭。

    一只小手忽然扯住他袖角,那声音微小而又短促,像是在呢喃梦呓。

    “阿耶,孟子曾曰,人之初、性本善。就算考不了功名,小华也想像阿耶一样,做个保护百姓的长安大侠。”

    “长安大侠?”符武叹了口气。

    当他发现此案的矛盾之处时,当晚入牢房探视。

    “县丞大人特意送来这铁板鸭给死囚犯,百年难得一见,给他吃了岂不可惜?”

    “你们说什么呢?”符武进来,几个看守死牢的不良人立在一侧,不敢言语。只见那桌案上的食盒已经被揭开,酒也被偷喝了大半。

    他气的脸颊通红,方要发作,几具身体摇摇晃晃,栽倒在地。

    逐一探过他们鼻息,想是不致命的蒙汗药。符武面色煞白,跳起身子冲向段震所在的狱房——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大惊之下急忙掏出钥匙,打开铁锁。

    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一直隐藏在牢门顶部的段震洒下一团白粉,把符武整个人包在其中。等他发现这仅仅只是面粉的时候,那臭小子早已逃之夭夭。

    方氏递来一张薄笺,抬眸道:“这是一位风尘仆仆的先生送来,说是你的好友。事态紧急,让你尽快查看。”

    符武挠了挠头:“我的、好友?”自从做了不良人,不论近亲远戚唯恐避之不及,除去衙房里的兄弟,谁会主动贴上来说是他的朋友?

    躺在床榻的小华突然剧烈咳喘,顺了顺气后,猛然呕出一大口血。

    方氏紧紧揪住裙角,目光扫向两块银锭。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唯有抱着孩子泪眼盈盈瞅着他。

    那封信上只有一行篆体小字,还是方氏念给不识字的他听:“修正坊十五街,欧阳。”

    县府限他三日之内必须捉拿段震归案,而县丞又在此时送了银锭给他,显然是想要让他暗中做掉人犯,以死尸来顶差。这些年,衙门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件,他向来嗤之以鼻,可如今轮到在自己身上时,这种抉择逼的他将要窒息。

    他慢慢站起身,把纸笺捏皱揉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