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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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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来清冷的星辰司,今晚却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夏蝶把一袋面粉甩在地上:“天庭有难的时候没见他们帮忙,吃喝倒是毫不客气。净带了些不值钱的玩意,酒喝光了就急着打听今晚的主菜。”她捶着后腰道。

    “你来的正好,我和星君手忙脚乱,连个连扇火的都没有。”

    两名女子立在灶台前,发鬓上都沾染了面粉,说话的秋鹄半蹲在地,小心翼翼把溢出木格的面切掉,“你别说,沈木匠的手艺比工部那些吃皇粮好太多。”她仰起头,对身穿月白男装的星辰司掌药道:“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制了出来,这下面还雕刻着小动物的图样,活灵活现的。”

    “没有了春丰,晚宴得靠我们三个了。”星君蹭掉额上的汗水:“给他们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我看别是惊吓吧?”夏蝶抓了一把瓷碗里的果仁,拍拍手道:“以前春丰请病假的时候,您熬个粥都能把锅子烧了。这捏的是什么呀?”

    “啊,是春丰。”星君淡淡道。

    夏蝶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秋鹄,举起那个形貌怪异的椭圆形面人,“星君,你是不是还没构思好?春丰的鼻子和嘴呢?”

    星君正忙着把果仁包进面皮里,她头也不抬道:“你们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话音刚落,三道目光同时射向灶台,等到炉火中炙烤的十几只手掌大小的饼状物体,带着刺鼻的黑气飘出来时,星君的额上缓缓滑下一滴汗水。

    “月常啊。”太白双膝跪地,低垂着长眉:“是我有愧于你,但我不得不舍出这张老脸,恳请你帮忙处理善后工作。”

    星辰司的前院本就不大,天兵搬走了药架,夏蝶指挥着他们布置席位,除了留下过道之外,连花池后都挤满桌子。

    面纱遮住了她的表情,她走在最后,秋鹄缀在她身旁欲言又止。而行至最前面的夏蝶突然双腿一扭,可惜被眼疾手快的天将扶住:“再晚一步,大家期待已久的惊喜可就白费了。”他道。

    昴日星官笑道:“难得今年中秋,陛下和娘娘下凡布施,太白把我们这些不常走动的都聚集起来,又有当初的星辰司掌药亲自下厨,实属不易呀!”

    众仙伸长脖子凝望着被紫纱遮盖的主菜,捧着托盘的手却抖得愈发厉害。

    “月常辛辛苦苦筹备到半夜,想来一定是道拿手绝技。”太白对她挤眉弄眼。

    她方要开口解释,大风袭来,把紫纱吹得遥远。

    台子下面鸦雀无声,好在太白及时打圆场,率先吃下了第一粒。众仙煞有介事的品尝了一番,都对星辰司研发的新花样予以认可,临走前不忘客气一番。这场血月之后的动荡之夜,总算有了点过节的氛围。

    夏蝶从未一次性做过这么多活儿,又受了不小的惊吓,她无奈允准她早去休息。

    秋鹄帮她捣碎蒸熟的红枣,又混合了酥油制成枣泥,两个女人忙乎到天光泛白,才终于收获到了第一次成功的喜悦。

    沈星辰的眉毛微微蹙起:“说实话……比起在晞月村的手艺,倒退了不少。”他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你知道吗?”她夺过捧在他手里的半块月团:“有一个掌管天河十万天兵的天蓬元帅,他让太白作证,每年中秋都要从我这儿预定十万个月团犒劳下属。”

    “他说天河十万天兵一定没见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太白的身影穿过浓雾,抚摸着柔软的兔毛。

    “还有恢复的希望吗?”她急道。

    太白微一俯身,玉兔便从他的怀中跳脱出来,“太上仙君已经尽力了,容华把仙力丝毫不留的传输给你,他的魂魄已经投胎,这具躯壳与凡间的普通兔子无异。”

    “是我连累了容华。”她垂下头,玉兔耸动鼻头,舔舐着她手里枣泥陷的月团。

    沈星辰用袖角轻轻擦掉她脸上的面粉:“女娲娘娘让我替代容华的工作,虽然还是留在这遗忘之地,但她消弭了月桂树内的魔气。我可以替你为凡人赐福,收获真正的月桂叶和眼泪。等你炼出不死药给玉兔服下,它就能永远的留在天宫。”

    “可它……还是容华吗?”

    记忆被分割,像是无尽的江水流带离它们到很远的地方,只有那悦耳的铃音,在呼唤着她,仿佛在对她说——别走,再停留一刻,因为有人还在牵挂着你。

    温热的手掌抵在她的眉心:“主人,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是容华。”她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如果我们早一点相遇,当你看到我的信,还会感到喜悦吗?“红衣少年的眼角落下泪水。

    她来不及真切的看他一眼,三千年的朝夕与共里,他就像是一个陌生的知己。

    但是在短短三天的相处时光里,他为了一顿饭而与她结盟。

    想过杀她、出于义气的照顾她,猜出她的身份后默默的陪着她。

    直到他终于鼓足勇气袒露心声,尊重她的选择,拼尽全力的成全她。

    “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月常星君抱起玉兔:“容华已经长大了啊。”

    沈星辰赎罪的地方依然包覆着结界,若是没有太白手里的仙灯指引,外面看进来是厚如墙壁的大雾,里面却可以把整个天宫的景色看的通透。

    “等太阳照亮天庭,我若再想见你,就是下一个中秋节了。”她道。

    当沈星辰抱她走出天机阁时,帝俊与天后双双跪地,垂头不语。直到此时,他们仍然带着位高权重的高傲,不愿说出半点道歉的话来,甚至连眉梢眼角都不带有丝毫忏悔之意。

    女娲娘娘雷霆过后,禁锢了他们的仙骨,处罚他们去给晞月村的百姓守灵,每个村民守十年,大概三百年后重回天庭。在此期间,还是由太白代管天庭秩序,以将功折罪。

    “后羿擅自动用神器,太阴星君以暗夜鬼幽兰制造血月,你们救护天庭有功,但罪孽深重,等不死药炼制成功后才能重获自由。”

    高耸的琼楼玉宇、飞檐楼阁,笼罩在湛蓝色的夜幕下,离他们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她不畏人言,宁愿承受三千年的孤独也愿意守候着一个能再次见到他的梦。

    而他也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她并没有背叛自己,哪怕抱着渺茫的希望,也甘愿留在遗忘之地,做一个终日砍树受罚的罪人。

    因为他们都相信,当彼此再见面时,无论阻隔了多少年,他们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本性。

    他呵护她的善良,而她亦仰慕他愿为天下人付出的勇敢。

    他痛苦的抓挠着她布下的结界,他的声音也随之淹没,她举起那支羿箭,刺入自己的胸膛。

    “我不愿成魔,亦不愿让你为我而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