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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杜箬刚进基地,就被徐经理在走廊上拉住:“杜组长,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帮我把这早饭送到会议室去给肖总,肖总一大早来开视讯会议到现在,还没吃早餐呢!”
“肖总这么早就来开会了?”
“是啊,你以为高层这么好当?老板要是不闭眼你就别想睡觉!肖总早晨六点就来开会了,快送上去吧!”徐经理将早餐交到杜箬手里便去忙了。
杜箬看了看手表,才8点而已,不禁唏嘘,领导也不是好当的。
会议室在二楼,杜箬推门进去,肖总正坐对着电脑在认真记着笔记,而他的助理就坐在后面,一脸没睡醒的颓意。
杜箬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手里的早餐放到肖总边上,刻意还说了句:“肖总,您的早餐!”
“谁让你送到这来的?拿出去!”会议被打断,肖总毫不客气地把气撒在杜箬身上,语气是领导毫无道理的怒斥。
斥完立刻换了一副恭敬的脸对着电脑屏幕说:“不好意思,乔总,您继续!”
听到“乔总”两个字,杜箬心中一惊,抬起头,近在咫尺的电脑屏幕上,赫然是乔安明冷萧严肃的脸…
愣了几秒,随即慌张拿了桌上的早餐就夺门出去。
“乔总真是抱歉,估计是老徐擅作主张给我买的早餐,我回办公室吃就可以,我们继续开会…”
“不用了,会议内容基本讨论得差不多了,你去吃早饭吧!另外,以后对下属的态度好一点!”
“明白明白,乔总您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
乔安明也没再多说,点了一下头,将视频关闭。
胜安总部大楼顶层,宽敞的办公室里,初升的太阳透过百叶窗照到桌面上,乔安明合了电脑,四指并拢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觉得疲惫无比。
刚才她毫无预兆地闯进自己的视线,他分明清晰地听到自己胸口跳拍的声音,像一直弹得舒缓动听的琴声,突然出现破音。她的出现,生生拉断了他指尖的弦。
会议内容还未完,他竟然就因为她的出现而乱了分寸,草草结束,然后无力靠在椅背上,细想她在屏幕上惊鸿一闪的侧脸。
她似乎瘦了许多,但看上去精神很好。
乔安明闭起眼睛,撑起一只手抵住额头,只有在内心痛苦挣扎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无力的动作。
随即拿起桌上的座机拨出去:“徐经理,这个月来崇州的培训人员名单里,加一个杜箬。”
“可是,这次培训人员都是中层管理人员啊。”
“加上去吧,她是从市里调过去的唯一一个销售人员,以前没担任过组长,这种培训,对她以后的职业生涯有好处。”
“好,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乔安明再次无力倒回椅背。
有些东西,他不能给,但有些东西,他却有这个能力为她争取,为她安排。
一整天,杜箬都惊魂未定。脑里一直浮现屏幕上乔安明那张淡漠冷峻的脸,反复照镜子审视自己,有没有黑眼圈?头发有没有乱?早知道会见到他,今天应该化点妆!
后悔之余,杜箬才惊觉,其实自己有多渴望见到他,又多害怕见到他。
月末,管理培训会,下榻崇州香格里拉大酒店。
杜箬是这次培训人员里唯一一名女性,且职位最低,年纪最小,最要命的是,她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是美女,如此种种,自然受到的照顾也颇多。
五星级酒店,自然有人负责把行李搬到房间,只是还是频频有男同事过来,主动要求帮杜箬搬行李,这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想着以前在同洲药业的时候,部门里大多是女同事,不跟她掐已经算是友好了,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不禁暗暗自乐,她杜箬走出去,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嘛!
当日到达酒店已经是傍晚,办理入住之后便是晚饭时间。
总部安排这次培训会的人也算人性,知道舟车劳顿,所以当晚的晚饭就安排在酒店餐厅。
用过餐之后,杜箬回房间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发现酒店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好多同事,在问酒店前台崇州夜生活的好去处是哪里。
也对,这次来培训的人都是中层管理,坐到这个位置,基本都是已步入中年的家庭男,好不容易离开老婆孩子来这繁华之都崇州,自然不能错过这绝佳机会出去疯一把。
看到杜箬走过来,同事都热情邀请她同行,她笑笑宛然拒绝了。
这座陌生的城市,再美丽再炫目,对她也没有任何吸引力,而唯一对她有吸引力的……她笑笑,将大衣裹紧,上了一辆酒店门口的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胜安制药!”
车子缓缓开出,驶上正道,只见两旁华灯璀璨,高楼林立,随处可见胜安制药的楼宇广告。
杜箬趴在窗口,像一个偷窥者一样,偷偷浏览这座随处烙着胜安LOGO的城市,仿佛连空气里,都可以嗅见他的气息。
自徐经理通知她也在培训名单之列那天开始,她就忐忑不安,思量着真的到了他的城市,她会怎样!可真到了这里,她心里却莫名的安逸。
可能当思念浓到一定程度,就算见不到他的人,即使呆在与他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寸空气都是好的。
思量间隙,车子已经拐弯,路边路标赫然写着“胜安路”几个字。
“小姐,拐上胜安路,再过几分钟就到了。”司机礼貌说着,杜箬却开始紧张起来。
一路捏着拳头,下车的时候,手心里已经结了一层薄汗。
转身,高耸的胜安总部大楼就在眼前,楼顶“胜安制药”几个蓝色LED大字在黑夜里闪着清冷的光。
这就是他一直工作的地方,这就是他缔造的药业王国!真符合他的一贯风格,冷漠,深沉。
杜箬推门走进去,环顾一周,不时有加班下班的人从电梯走出来,然后带着疲惫麻木的脸从她面前晃过。杜箬不断猜想,这个刚走出去的人在公司里担任什么职位?每天工作是不是都能见到乔安明,恍然间,不觉已经踱到接待台前。
接待台还有值班的员工,见有人进来,礼貌性微笑询问:“请问,您找哪位?”
“我找…乔安明!”鬼使神差的,杜箬就说出了他的名字,可专业素质强悍的热情接待台小姐,很快就接通了乔安明办公室的座机:“乔总,楼下有位小姐找您!需要叫她上去吗?”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接待小姐握着话筒,又礼貌问杜箬:“小姐,请问您贵姓?”
杜箬这才顿觉自己闯祸,天地良心,她来这里,真的没有奢望能见到他。
“小姐,小姐…?”接待小姐见她呆在那里,又礼貌地催了一遍:“我们乔总在等您回答…”
“我……没事了,我没有来找他,我说错了…不好意思…”落荒而逃,空留接待小姐一张无辜的脸在那里跟乔安明道歉:“对不起,乔总,那位小姐又说她没事了,走了…”
……
乔安明将电话挂回去,手里捏着的签字笔被沉重放下。
他知道是她,刚在电话里听出了她的声音,可是既然她来了,为什么又不上来了?怕他不见她?还是…
杜箬像逃兵一样从大楼里跑出,打了车,一路逃进酒店的房间,回想自己刚才的窘样,真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随后不禁又后悔,如果她回答她姓杜,他会不会同意见她?如果她上去见到他,他又会说什么?
越想越纠结,越想越心烦,最后索性打了电话叫了room service,然后脱光自己潜进温暖的浴池里。
思维停歇,冻了一晚上的身体却慢慢复苏。
乔安明接了一杯清水,兀自端着站在落地窗前,仔细端详这眼底大片绚丽夺目的霓虹灯光。
崇州比之桐城要繁华得多,好多地方这二十年间更是变得连他这个本地人都快要不认得,香格里拉酒店是去年竣工,年初开业,离胜安大厦不过一个起步价的路程,所以以此刻乔安明所站的位置看过去,金黄色的Shangri-La几个字母就在他不远处的左前方,即使混在一干霓虹灯光中也显得格外显眼。
而贴有那几个字母的楼宇里,其中有一个房间就住着杜箬,她半小时前来过这里,然后又很快消失。
这是自上次在视频中见过她之后,离自己最近的一次,所以乔安明清晰地记得刚才在电话里听到她声音时的感觉,惊喜,心悸,甚至还有些慌张。
思念果然是无孔不入的东西,且不会因为分开的距离和时间而渐渐减弱。
他的情绪已经被她打扰得这么严重,甚至她一个声音就让他无法工作下去,所以他怎么还能够再欺骗自己。要么就豁出去,让自己想一次?思念不犯法,也不牵扯道义,且人生那么多遗憾和吃力,他只是想在这夜深人静,疲惫之时在心里装一个人,难得一次而已,可不可以?
这样想着,思念却越来越浓,把持不住之时,他便想给杜箬打个电话,可是说些什么呢?要不就问她第一次来崇州是否习惯?或问她在武穆山的工作是否适应?
真虚伪啊,乔安明,你这是要把她当傻子,还是把自己当傻子?
要么就不打了吧,可是不打心里的不安怎么办?
乔安明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权衡再三还是抽出了手机,号码拨到一半,手机却自己先响了,接起来,居然是任佩茵的声音。
“安明,还在公司加班啊。”
乔安明略有些惊异,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过10点,她从来不会这么晚给他来电话,遂回答:“嗯,正准备回去了,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事?”
“没事没事,我就听顾澜说你这周都会留在崇州,对不对?”
“嗯,这周有培训会,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问而已。行了,你早点回去吧,刚我给顾澜打电话的时候她似乎还没休息呢,在等你回去…工作而已,别太拼命……”任佩茵又叮嘱了几句,很快就挂了电话。
这真是最近几年,他母亲挂电话挂得最爽快的一次,倒是把乔安明愣在了那里!这老太太又抽哪根筋?这半夜三更来电话,是关心他工作太忙,还是关心他疏忽了顾澜?
乔安明摇了摇头,又喝了口半凉的水,随即便转身去收拾电脑。
而至于踟蹰半天要给杜箬打电话的勇气,被任佩茵这么一大堆,瞬间又流失殆尽。
乔安明一般加班都是自己开车回去,路过香格里拉的时候,车子还在路边停了停,端望着那高耸楼宇上星星灯火,想着哪盏灯下住着那个人!
任佩茵给乔安明的电话刚挂掉,转身就又拨了个号码:“……他这周都会在崇州,就按照你说的办吧,要快一点,他太忙,能摸准他的行程不容易…嗯……但是我们合同上都签好了的,不管成功与否,不准对外泄露一个字……”任佩茵再三交代确认了一番才忐忑挂了电话,陈妈正端着一杯牛奶走过来。
“老太太,这牛奶我都热了两回了,您还是先喝掉吧。”
任佩茵接了牛奶杯,轻微沾了一口,有些不安地跟陈妈讲:“我刚给那中介所打了电话了,之前那事,就定了。”
“真就…这么定了?”
“嗯,就这样吧,定了……”
“那您不怕乔先生动脾气?”
“怕什么怕?他都是我生的,哪有娘怕儿子的道理?”任佩茵一脸的沉着,其实心里也摸不着底。
她作出这个决定算是“釜底抽薪”了,不管成与不成,乔家肯定都是要翻一轮天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了解乔安明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她只能来个“先斩后奏”,到了这种时候,结果比过程更为重要!
任佩茵一路安慰着自己,总算将那杯热牛奶喝光,将杯子递给陈妈的时候,无奈还是感叹了一句:“他怪我也没有办法,到了我这把年纪,该享的福都享过了,唯一还有遗憾的就是没能抱上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