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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襄阳城的大街上,周老九一直不停的低声嘀咕。秦慕白便问:“周老九,你嘴里嘟嚷的什么?”
“小人仍在纳闷呢,将军是如何领会那几句话的意思的?太蹊跷了。换作是小人,想破脑袋也寻思不出那个‘垂阳巷柳寂寞烟花’,就是指小寡妇徐梁氏的家。”周老九说道,“这万一……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进去风流快活一回呗!”秦慕白笑道,“我又没带兵来抓她。再说了,我只是猜测地点是在这里,至于小寡妇是不是水鬼同党还无以定案。到时看情况吧!”
“这不,到了!将军,就是这家了!”周老九指着前方一处门楣高大的户宅说道。
“呵,还真是一户大户人家。”秦慕白上下观瞻了一回,摆摆手,“你且回去,记得,万不可声张,不可将我们今日谈话的内容告知任何人,睡着了也闭着嘴,别说梦话走漏了风声,明白?”
“明白、明白!”周老九连连点头作揖,“将军的话,小人一字一句刻在骨头上记着,万不敢忘却了!”
说罢,周老九就走了。
秦慕白走到那门前,仔细观察了一回,只见大门是紧闭的。用力推了一推,果然从里面锁死了。
皱了皱眉头,他细下寻思了一阵,然后沿着户院的围墙走了一圈,到了后院,果然闻到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在一处墙边,里外都栽了柳树,枝头彼此相连,仿佛连成一体。
秦慕白轻挑嘴角笑了一笑,身手敏捷的爬上一颗柳树,攀着枝杈溜了过去,安然落在了院中。
这时他不禁想到了陈妍,心道:要是陈妍在这里,可就方便利索了。她一手轻功的绝活儿,飞檐走壁如同狸猫一般……数日不见,还真是有些想她了。
摒弃杂念,秦慕白打量这院中。
倒是收拾得挺干净,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一处小柳树林子,约有六七十颗柳树,大约是主人家平常休憩散步的地方,还砌出了石子小道。林间还有石凳坐椅,环境颇为静谧优雅。林子外就种了一圈儿栀子花,此时正值花开,远远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花香。再往前,便是一条人工小溪,上建木桥回廊,亭台楼谢倒也颇为雅致。
“这主人家倒有些品味,会享受。”秦慕白掸了掸衣服上沾惹泥灰,背剪着手,如同出巡踏青一般,信步庭庭悠然自得的朝前走去。随手还拈了一朵栀子花在手中,嗅了嗅,对它的香味赞不绝口。
一路走来,居然没遇到一个人,秦慕白不禁有些失望,自言自语道:“我好不容易翻墙入内采朵鲜花,主人家也不来迎接一回,真是煞了风景。”
走到小木桥上,沿着回廊径直往前,过了一个石拱门便到了前院。入眼看到一栋两层的精致小楼,楼前花圃杨柳假山流水,颇为清幽。
“到了这里,总该有人了吧?”秦慕白没好气的叫道,“喂,来人,抓贼啦!”
这一声喊下来,总算有了动静。楼上一户窗子被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惊慌的道:“贼人何在?”
秦慕白仰头一笑:“你说呢?”
“你、你怎么进来的!你是何人?”小丫头慌了,指着秦慕白惊叫道,“快来人呀!抓贼、抓贼!”
喊了好几嗓子,没人应。
秦慕白撇了撇嘴:“看来这大庄院里,没别人了。你就省省力气吧,别喊破了喉咙。”
“哼!!”小丫头重哼了一声,砰的一声拉起了窗户。
“咦耶,有趣!”秦慕白不禁笑了,“我可是贼呀,你关上窗,是不是外面的东西都任我偷了?”
无人回应。
秦慕白纳闷的撇了撇嘴,四下看了一圈。只见那栋上楼的大门上,扣着一把硕大的铜销。秦慕白拿在手中摆弄了几回,严实得紧。除非拆了这同样结实的大门,否则不可能破锁而入。
又在院中四下走动观察了一圈,除了方才楼上那小丫头,家中仿佛再没有别的人。
秦慕白不由得摇了摇头:故弄什么玄虚呢?
于是他走到小楼楼下,吟道:“垂阳巷柳,寂寞烟花。既然把我请来,又为何不肯现身相见呢?”
等了半晌,小楼上的窗户终于再度推开。这一次,露出了一个风韵小少妇的半截身段儿。她仿佛方才睡醒一般,只是草草的在肩脖上披了件粉红儿的披帛半遮住丰满的酥胸,连内衣都没有穿,双手轻抱在胸前,带些怒意的看着秦慕白。
“何方来的登徒浪子,大白天的翻墙入室,就不怕王法制裁吗?”那女子厉声斥道。
“这么说你早已知道我来了,还知道我是翻墙进来的。”秦慕白微然一笑,“花娘子,果然风姿绰越,诱人得紧哪!”
那女子(花娘子)闻言秀眉轻微一颦,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迷离与暧昧起来,一只支颐面露媚笑的道:“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姑娘芳名,如雷贯耳。”秦慕白说道。
“那你是来找我寻欢的喽?”花娘子娇媚的一笑,靠在窗棱上,一双大眼睛烟波流转的细细打量秦慕白,突然哂笑一声,“长得真是蛮俊的。说,你是哪里人仕,做何营生,来此何干?”
多此一举!
秦慕白心中不由得暗骂了一声,一时也只好按捺住烦闷的心情,面带微笑的回道:“在下秦慕白,长安人仕,来襄州做官。做好大的官。”
“哟,又一个长安来的,还又是一个做官儿的!还大官呢!”花娘子嘻嘻的娇笑道,“我这小屋近日是怎么了,不见了狂蜂乱蝶,却专能勾引来凤凰!”
秦慕白一听,知道她指的是庞飞。心中明了,大约庞飞也是在这里栽了去!
“姑娘好生迷人,敢情那个与我同来的长安属下,就是被你迷得七荤八素回不了家了吧?”秦慕白冷笑道。
“他呀!”花娘子支着兰花指,半掩红唇咯咯的笑,“他骨头都酥了,乐不思蜀,当然不愿回去了。他可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了,居然还是你的属下。说说,你的官儿有多大呢,会不会吓住我呀?”
“你废话真多!”秦慕白拧了一下眉头,沉声道,“别绕弯子了,说吧,你想怎么样?”
“什、什么呀!”花娘子作花容失色状,惊愕的道,“你这人,为何如此没有情调?难不成你就想这样楼上楼下的跟我调情谈价钱?我可告诉你,我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就算你来头再大,钱再多,哄不得我开心顺意,你也休想登上这小楼。”
“好吧,好吧!”秦慕白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摇头笑,“你说说,你要如何才能顺心顺意?”
“嘻嘻,这才对嘛!”花娘子的兰花指在薄薄乳纱制成的披帛上轻轻抹过,渐自从肩头抹到了胸前。半露明的披帛紧贴在了身上,几乎将她的丰满胸部展露无疑,都能看到两颗尖挺突出的小|乳|头了,偏又带一些朦胧,更显诱人与销魂。
秦慕白仰头看着,不由得摇头啧啧道:“你真是个尤物,的确是销魂。”
“是么?”花娘子笑得更加媚惑,声线娇柔的道,“你长得这么俊俏,身板儿也似挺结实,又是年少有为的大官儿,原本你这样的公子哥儿,本姑娘是最喜欢的。只可惜……”
斗然间,花娘子脸色一变,沉声喝道:“你却很讨厌你!”
“砰”的一声,她猛然关上窗户,没了踪影。
秦慕白一时愣了:“这贼婆娘,搞什么飞机?”
等了片刻,楼上仍是没有动静。秦慕白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我判断有误,找错了地方?……不对呀,刚刚她也有所暗示,说昨日庞飞也曾来过,现在也乐不思蜀不回家了,岂非就是在暗示人已被她拿获?”
百思不得其解,秦慕白只好在庄院中四下走动观察,看能否发现一些线索。再度走到柳树林中时,却发现林中有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石桌椅边。
秦慕白轻挑了一下嘴角露出冷冽的微笑,走了过去。
是一个男人的身影,显得比较高大结实,穿着一身头都罩进去的黑色斗蓬,全身上下看不见一丝皮肤。
秦慕白走到他身后,说道:“阁下约我前来,为何迟迟不肯现身相见?”
“秦慕白,果然很聪明,没有让我失望。”那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怪异,待他转过身来才知道,原来他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鬼兽面具,直把脖颈都遮住了。
“藏头露尾,你为何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秦慕白冷笑。
“这个问题无足轻重。你别想歪,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你正在找的西河漕宋漕主。”那人的声音很平稳,丝毫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
“那你来干什么的?”秦慕白问。
“当然是来帮助你。”那人说着,袖管轻轻一抖,扔出一段东西落在地上叮咚作响。原来是一串钥匙。
“这就是花娘子小楼大门的钥匙,你上楼去吧!”那人还喋喋的怪笑了两声,“今晚,你可要努力了。你若是个床上活儿过硬的真男人,或许就能找到一些,你需要的答案。”
秦慕白用脚尖一挑,那钥匙跳到了手中。他狐疑的道:“你们玩这么多花招,有意思么?有条件,直接提。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那可由不得你。”那人说道,“就好比进了一座迷宫,你想不兜圈子也不行。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现在就将我拿下制住,看到我的真面目,对不对?你还是省省吧!我知道你身手很不错,但是现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只要你稍有异动,恐怕就会有一些人头落地。那可就不好啦!”
秦慕白将钥匙拽在手心,冷冽的一笑:“放心,我一向很沉得住气,没兴趣跟你斗匹无之勇争之一时之长短。你这样蒙头遮面,无非是不想让我知道你是谁,无非是因为,我认识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是谁的。到时候,我会把你的面具,连着脸上的皮一起撕去。”
秦慕白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泛着微笑。那黑衣人却不由自主的浑身轻轻颤了一颤,强作镇定,哈哈的大笑:“你别自作聪明了,你是不认识我的。好了,你快去吧!这会儿,花娘子该是洗浴干净了,已在床上等着你去享乐呢!”
“哈哈哈!”黑衣人大笑,扬长而去。
秦慕白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你就大笑吧,装腔作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比我还恐惧胆怯么?——还是不妙,中计了!方才花娘子故意戏弄我一回,应该是在拖延时间,敢情就刚才我离开小楼的这一会儿,那里面肯定有了什么变故!
管它的,既来之,则闯之!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看他们能奈我何!
再度回到小楼大门前,秦慕白用钥匙开锁,果然开了。推门入内,即刻闻到一股女子闺房中特有的脂粉之味。房中有些暗,因此还点了灯。还是那种吊在屋顶上的八盏琉璃灯,富人之家惯用的昂贵奢华之物。敢情这灯油之中混有香料,因而房中一片沁人之香。
房内的摆设也很整洁高雅,家具用物都显得颇为高档,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户私娼家中该有的摆设。
一楼大厅无人,转角处露出一截儿楼梯,秦慕白不作他想,直接登楼。脚步特意放得重了一些,踩得楼梯登登作响。
“奴家巴望着你许久了,负心的汉子,你为何才来?”忽而听得楼上传来一阵咯咯的娇笑。
“是么?”秦慕白走上二楼,微然一笑,“我们很熟吗?”
“神交已久,当然熟了。”花娘子侧卧在榻上,玉身半裸,一件赤红色的锦缎搭在臀上,上半身却是赤裸的,仅有那条粉红色的披帛略微遮掩。玉|峰半露欲隐欲现,凝脂肌肤被红粉的被褥与披帛映照,又镀了一层桔黄色的灯光,分外的迷离诱人。
秦慕白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在她周身扫视了一遍,啧啧的道:“的确诱人。此刻,我真想脱光了衣服趴到你身上,死活都逍遥痛快一回了再说。”
“那就快来吧,还等什么呢?”花娘子伸出一条戴了几圈湛绿色臂玉环的手臂,手指轻扬冲秦慕白招手,娇滴滴的呻吟道,“快来吧,臭男人,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让我欲仙欲死!”
秦慕白一撇嘴,摇头:“还是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明知道是一具粉红骷髅我还冲上去,那不是活腻了么?再者说了,你虽是诱人,但比起我的女人来说,还有些差距。要是被她们知道,我在外面和一个风骚下贱又心如蛇蝎的小寡妇苟且偷情,那肯定都会要阉了我的。倒不是责怪我风流放|荡,而是恨我……太没品味!”
“你真是贱!”花娘子瞬时又变了脸,表情肃杀眼神如刀,一把扯过衣服套到身上,冷冷道:“老娘看得起你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小男人,想和你快活一把再收拾你,你却这么多废话!”
“还是谈正题吧,本男人今天刚好来了天葵,对女色没兴趣。”秦慕白丝毫不动怒,冷冷道。
“胡说八道,男人何来天葵!”花娘子显然是真恼了,杏眼一瞪,飞快麻利的穿上衣服,还显出几分孔武之气。
秦慕白轻挑嘴角微然一笑:“你不是真正的花娘子。”
花娘子略一怔:“何以见得?”
“花娘子是土生土长的襄阳人,名门闺秀,落落大方纤细柔弱。哪像你,生就一副粗大的脚板,还孔武有力,显然身怀武艺。你虽努力装作柔媚,更多的却是风骚,骨子里没有那种江南女子的温柔可人与小家碧玉的味道。你虽是口音像极了襄阳本土人仕,但毫无疑问,你肯定是北方人。”秦慕白说道。
“哼,小男人果然有点眼力,不是寻常货色。”花娘子撂起一个二郎腿,别着脸冷眼瞟着秦慕白:“是,老娘的确不是花娘子,但这重要吗?你也分明不是来找她的。你要见的人,不正是我吗?”
“你是宋漕主?”秦慕白问。
“呵!你真够白痴的!”花娘子再度鄙夷的冷笑,“宋漕主会这么笨,亲自来见你?他若是有你这么笨的话,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多时了。”
“那你便是他的姘头了。”秦慕白笑道。
“油嘴滑舌!”花娘子恼火的哼骂。
“听你这口气,仿佛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七八了。”秦慕白笑道,“怎么相貌与身段仍像十七八岁的小女子?别说,我差点就把持不住被你哄骗上床了。”
“老娘有采阳补阴的驻颜奇术!实话告诉你吧,老娘当真生养得你出来!”花娘子冷冷的笑,“跟你明说了吧,老娘瞧得起你这俊俏的小伙子。今日,你若是乖乖与我云雨行乐,让老娘舒坦了,老娘就跟你聊上一聊,说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给你听。否则,你非但什么也听不到,还会横尸当场。”
“那你奸|尸好了。”秦慕白十分平静的淡淡道,“我宁愿挥刀自宫,也不和你这样的老妖婆上床。”
“你!……真是找死!”花娘子怒声斥罢,突然沉吼一声,人影如刀朝前袭来。
秦慕白只觉得眼前疾光一闪,显然那婆娘还抽出了刀刃。急忙抽身一避,冷冷的一股刀风从脸庞边掠过。花娘子武艺当真不弱,一招未尝用老,手臂一抖,又朝秦慕白脖间横抹过来。
秦慕白眼疾手快,轻喝一声不退反进,一掌切出正击她握刀的手腕。
临机应变一招制敌,此刻被他应用得炉火纯青!
花娘子显然吃了一惊,没想到秦慕白的反应居然这么快,胆子也这么大,脚下一踏,突然抽身而退朝后斜斜的飘飞,如同一团轻扬的柳絮,居然直接蹿上了房顶,坐到了房屋的横梁之上。
秦慕白仰头看了一眼,笑道:“老妖婆,你走光了。我看到你生了坐疮的花白屁股。”
“小贼痞,老娘非撕了你的破嘴,再挖了你的眼睛。”花娘子有些恼羞成怒喝骂,长斥一声,如同飞鹰扑食从房顶飞跃而下,目露凶光,一把锐匕闪着寒芒直取秦慕白的眼睛。
秦慕白冷笑,一晃身轻巧的避开,大喝道:“够了,不用再玩了!你还是现身吧!”
花娘子分身错步几个腾挪站到一旁,手握利刃横在胸前,冷冷的看着秦慕白,说道:“你胡说什么?”
“你们还想继续戏耍下去么?”秦慕白不耐烦的冷笑道,“方才你突然变脸把我气走,无非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放人进入小楼来。而且,之前开窗的小丫头也不见了。难道这房中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人?我不信。如果有,那么,另一个人,才是真正我想见的!”
花娘子脸色微变,慢慢放下了刀:“你果然够聪明!”
“呱、呱!”床后突然响起几声巴掌声,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斗蓬衣袍的人走了出来,用同样低沉而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秦将军,果然非比寻常,我很满意。只有聪明人,才配当我的对手,才配与我较量。恭喜你,秦将军,你过关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秦慕白摇头叹息:“和你们这些人打交道,真是累!什么鬼域伎俩也要搬出来使两手,你累不累啊?直接坐下来,有事谈清楚,不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黑衣人说道,“若非狡兔,何来三窟?若无三窟,我们何以活到今日?秦将军,你就担待一些吧!这,只是我们的习惯而已。”
“废话少说!”秦慕白低喝道,“谈吧,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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