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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关西大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马上又衍生双翼传遍关中,四下散布。
天下震动,万民惊奇!
幻月谷、大非川两场大捷,歼俘敌军近十五万——这可是有史以来,大唐对吐蕃最大的胜利!
近来年,吐蕃倔起兵锋盛锐。就是这样一个地处僻远荒蛮之地的无礼异族,居然不敬天朝屡屡进犯,早已令人烦不胜烦咬牙切齿。但盛极一时的大唐,在与吐蕃的多次较量中,还就未能尽获全胜。他们强大的高原铁骑,一度成了压堵在唐人心口的一块大石,更是一些人心中不可触碰的耻辱伤疤。
因此听闻捷讯,天下仕民尽皆感觉如同吐出了胸中一口恶气,扬眉吐气!
翌日朝议,李世民再一次独断乾坤,下令从关外的六十万大军之中挑选精壮骑士,组成左右龙武卫两卫兵马共计十万人,命百骑副使秦通、秦斌分别暂任检校左右龙武卫大将军,即日起开始编组行伍、配备军械、操练大军。一个月后,皇帝再行点选大将,率领这十万精骑奔赴关西,助战秦慕白!
一个捷报,一个战讯,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皇帝食言而肥罢去亲征的事情,巧妙的被淡化了。现在,天下舆论的导向,毫无悬念的转向了关西,对准了那个创造了惊人奇迹的年轻军事统帅,秦慕白。
“他真是个胆大包天又敢于变通的军事天才啊!一场诈死,骗了天下人,暗中部署不露声色的给噶尔钦陵布下一张天罗地网,一击即中,将胜利收入囊中!”
“李卫公平生用兵,最重‘奇正’二字。虚实难辩奇正相辅,或摧枯拉朽或以弱胜强,或动如烈火风林,或静如泰山岿然——看来秦慕白,真是悟得了卫公兵法之神髓哪!”
“我大唐天下真是人杰地灵英雄辈出啊!卫公虽老,却有人得其真传!——那秦慕白人称‘少帅’年方二十出头,比‘北面长城’英国公李勣都年轻了二十多岁!如今秦慕白一战成名四海皆惊,假日时日,他的成就与前途,真是无可限量啊!”
“现在就看他,能否创造更多的奇迹,打出更大的战果了!”
朝堂乡野街头巷尾,无处不在议论秦慕白。在这个全民尚武军功独卓的时代,秦慕白现在就如同一个中了一亿彩票的赌徒,令人啧啧艳羡。略有不同的是,对于一夜暴富的赌徒人们往往是羡慕嫉妒恨外加仇富的不屑;而对于秦慕白,更多的人将他视作英雄偶像来崇拜与敬仰。
如今大唐的子民,不齿拜金、不屑崇外、无须媚洋,他们的信仰与崇拜还保留着尚未蒙尘的原始与纯洁。再加上贞观大唐,本就一个英雄辈出精彩纷呈的梦幻王朝,因而这个时代注定波澜壮阔激情飞扬。
只要明日不死,就有人会不断的创造传奇!
……
玉门关,瑞雪纷飞,千里白茫。
秦慕白一身戎装披挂,带着薛仁贵、苏定方与一队近卫,在联军的大营寨里走动,慰问军士查点物资。
“定方,仁贵,你们二人合计一下粮草与被褥这些紧要物资,看能否供给眼下这十几万大军安渡严冬?”秦慕白问道。眼下,这个问题是他最为关心的。
苏定方与薛仁贵,汇同主管后勤的将佐参核了一些时辰,回报秦慕白说,一路来时,薛仁贵从九姓铁勒与回纥部族那里,带来大批的军资。又途经天山胡禄部时获赠一部份,加上高昌国的进献钱粮与蒲昌海吐蕃大营中的战利品,眼下军中储备的物资,足够大军消耗半年的。
燃眉之急得解,这无疑是搬去了秦慕白的心中大石。
明日,便是中原的新春佳节,今晚除夕之夜,秦慕白下令犒赏三军欢度佳节。虽然玉门关的联军中是以回纥人与突厥人居多,但他们也久仰中原的新春佳节,都想沾一沾喜气混些好酒好肉来吃喝。
因而整个大军屯中,皆是一片轻松喜气。还有好多回纥人效仿军中汉人,在军帐上挂起了灯笼,杀牛宰羊大锅煮食。从吐蕃大营里剿获的大批牛羊、干肉、奶酷与青稞酒,给眼下这个新春佳节倍添了滋味。
在大营中巡视了半日,一切正常,秦慕白与众将都各自放心。诸国联军,不比同大唐一家的军队,人心总是难免浮动,队伍肯定没那么好带。眼下这十万联军以回纥人与突厥人为主,占了八成。余下一小部份,是高昌人,其实也是黑发黑眼的汉人后裔。
可是他们,在联军中地位最低,不管是突厥人还是回纥人,都把他们当作奴隶与俘虏一般看待,鄙夷且不屑。
而高昌人自己,也夜夜自危,生怕哪天秦慕白与唐军将士寻思起旧仇血恨来,拿他们开刀祭旗。
秦慕白一行人,来到了高昌大营前。
营寨里冷冷清清只见一片皑皑白雪,偶尔一小队兵卒巡哨走过,看到营外来人既不敢上前询问更不敢喝斥阻止,反倒是装着没看见缩着脖子快步走了。
秦慕白拧眉驻足在营外站了半片刻,看着营寨旗塔上飘扬的大唐龙旗与高昌王旗,眼神着实复杂。
众人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也未出声打扰。任凭雪花落了各自一身。
“秦少帅,这两万高昌降兵,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置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众人回头一看,是回纥部族的军队首领,草原突厥故老贵族的公主,阿史那血莲。
“处置?”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拍拍肩膀抖落身上的积雪,说道,“他们曾经是敌人,现在是盟友。谈何处置?”
“他们可是杀害了你父亲的帮凶!说不定在他们中间,曾经就有人用刀枪刺在了你父亲的身上!”阿史那血莲说道。
秦慕白的动作一滞,众人的脸色也都变了。薛仁贵急忙拉了血莲一把,示意她不可再说下去。
血莲却道:“我说的是事实!草原儿女,从不知虚伪为何物!杀人偿命,父仇不共戴天。秦少帅,你若是对这两万高昌人也施以招降纳叛,忘却以往的仇恨与鲜血,那么,在狼神的护佑之下陪伴刀剑长大的阿史那血莲,可就不奉陪了——即刻,我就率领四万铁骑,回到漠北草原!”
众人闻言脸色越加不好看。眼下的玉门关,回纥铁骑这一只精锐部曲,占了兵力的三分之一,是一支平白赚来的极为重要的生力军。而且人人皆知,这四万铁骑就好比是阿史那家族两位高贵公主的嫁妆,是草原九姓铁勒部族赠送给秦慕白与薛仁贵的!
可是现在,阿史那血莲却当众翻脸毁约……显然,针对高昌降兵这仅仅是阿史那血莲的一个借口罢了。那么,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你是在威肋我吗?”秦慕白头也不回,微微一笑,说道,“诚然现在四万回纥友军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你要走,那便走。我谨代表关西军,欢送。”
“你!……气死我了!”阿名那血莲在雪地上连跺几脚,扭头便走。
苏定方忙给薛仁贵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去追。秦慕白却出声喝道:“任她去,不必管!”
众人一时愕然,但秦慕白号令已出,也不便多言了。
“军队,可不是她小孩子过家家任性胡为的地方。”沉默的片刻后,秦慕白说道,“动不动就以回漠北为要挟,这样的友军太无诚意,不要也罢。否则哪天上了战场,这一点不确定性就会变成我们的致命软肋。”
众人无言以对。
苏定方拿手肘悄悄的撞了一下薛仁贵。
薛仁贵只得硬起头皮说道:“少帅,血莲虽是有一半汉人的血统,但性情却是典型的草原人。她直耿奔放,性如烈火,向来是直言不讳颇富正义感。刚才她这么说……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随口一说罢了!”
“我父亲的遗言如是说,‘战场无私仇’。同理,既然是到了军队里,就要忘记自己的性别,甚至要忘记自己是谁的儿女、谁的父兄,只须记得自己是个军人!”秦慕白双眉略沉,不客气的说道,“偏却她的态度,代表四万回纥友军的态度。如此飘乎不定视军国大事如儿戏,对我们有害无益。非是秦某没有容人之量,但不理想的友军往往比强大的敌人更加可怕!……她要走,就让她带人走吧!”
“她不会走的。”薛仁贵非常肯定的说道,“千山万水不避艰险的跋涉而来,她岂会如此轻易回去?”
苏定方在一旁急得直挠头,心想这薛仁贵傻乎乎的怎么尽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呢?
“算了你闪开,还是我来说吧!”苏定方忍不下去了,一把将薛仁贵拉开,说道,“少帅,说白了吧,这个雪莲就是在争风吃醋,对你不满了。”
众人哂笑一声,又不敢大声笑。
秦慕白的脸皮尴尬的抖了一抖,正色道:“我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我难道对她不客气、不友好、不尊重?”
“就是太过客气、太过友好、太过尊重,于是就显得见外了。”苏定方笑道,“一个美人,在你面前,你却只把她当作友军统帅,当作男人一般。你让人家姑娘家心里怎么想?更何况,她摆明了还是慕你而来,这不让人心里更加憋屈?这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众人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笑什么!”秦慕白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声,说道,“噢,照你这话说,落花有情,流水就非得有意了?为了这四万回纥铁骑,我秦某人就非得以身相许?”
“嗯,一针见血,说到坎上了。”苏定方眉眼一抬,定正腔圆道,“这可是人货两得的好事啊,干嘛不答应?”
“扯淡!”秦慕白嘴一撇,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那妓竂里的莺儿燕儿,还得靠着卖身求活——别说废话了,随我进营看看。”
“是。”
众人应了一声跟秦慕白往军营里走,却仍旧交头结耳私下窃笑。
“强扭的瓜不甜,这男欢女爱之事,的确是强求不得啊!”薛仁贵尤自摇头叹息,无可奈何。
“啧!我说你还真就是太过老实巴交!”苏定方凑过来,低声道,“秦慕白是什么人?风流大过天!他这会儿也就是当着众人面,非得嘴硬不可。指不定他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跟人家姑娘洞房了!”
“呃?”薛仁贵一时愣住,轮了轮眼睛,“当真如此?”
“这不是因为……有陈妍在嘛!”苏定方嘿嘿的低笑道,“再者说了,人家姑娘往他门上一登,他就张开双臂收下了——这不‘人尽可妇’了嘛?”
“人尽可妇?……还有这一说呢!”薛仁贵也笑了。
苏定方笑道:“少帅嘛,如今已是名扬天下的英雄人物,那必须得摆一摆架子、做一做场面功夫,对不对?否则,也就会显得这秦家的门也太好进、秦家的媳妇也太好当了;到时候这血莲,也多少会觉得自己不值钱了。对不?”
“还有这么深的弯弯绕绕啊?”薛仁贵的头都要晕了,摇头道,“当初我在草原上与阿史那夕言成亲时,可就没想这么多!……我就觉得,跟她成亲没坏处,至少当时能让我手下一万多兄弟存活下来,并有机会借得兵马卷土重来报仇血恨。说白了,当时我和回纥人就是相互利用了。不过夕言真是个好女子,我必不负她!”
“瞧你那点出息,那么便宜就把自己给卖了,哈哈!换作是秦慕白,肯定还得再多拐骗一点东西回来——要不说,你弄不懂少帅的心思呢?你就是太过耿直老实!”苏定方笑得越发贼了,说道,“你且看看少帅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就说高阳公主吧,那可是当今陛下都降伏不了的一匹小烈马,怎么样,还不是被少帅整得伏伏贴贴?对血莲嘛,慕白的态度是很奇怪。我隐隐就是觉得,慕白是不愿让她风头太盛压住了自己,否则非但是军事上被动,以后到了家里也被动……这御女啊,跟带兵一样,除了有天赋还得要修炼!显然,慕白在这两方面,那都是惊才绝艳的呀,哈哈!”
“哈哈!苏兄说得极是、极是!”薛仁贵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惊动了走在前面的秦慕白,他回头瞪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怎么笑得如此猖狂猥琐?——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