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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回: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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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拖鞋本来跑动就不便,又要快速爬楼梯,凌祈只能放弃挣脱惜少拉扯的念头,老实地低头瞧着脚下的台阶。她紧抿着嘴唇,任方惜缘不由分说拽着自己的左手上了别墅的三楼,心里的越发不爽起来:

    这家伙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汪凝家的别墅客厅是挑高达九米的设计,从三楼也能看到华丽的吊顶和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巨型水晶吊灯。好不容易爬上三楼平台的凌祈立刻甩开了惜少的大爪子,好奇地从护栏边探出脑袋朝下张望。

    “喂,别玩儿了,你这样下面稍微一抬头就会看到!”方惜缘担心凌祈暴露目标,伸手又来拉她的胳膊。

    凌祈不耐烦地晃了晃手臂,头也不回地问:“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来的‘老狐狸’是谁?干嘛还非要我藏起来?”

    “余政平啊,你忘了我们都叫他余狐狸么?可别让他瞧见你!”方惜缘更加着急了,他估摸着从大院停车到走进客厅只需要几十秒的时间,如果家仆没有太过阻拦的话对方应该随时都会进来。

    “你是说……青炎会的真正老大?”凌祈回过头来,两眼瞪得滚圆,“他不是早就退居二线了吗,怎么会突然来找汪总的?你们汪洋到底和青炎会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怕我知道所以要支开我?”

    方惜缘眉间微蹙,凌祈已经有了不好的联想,再强制要求她躲藏也许会加深其心中的怀疑。于是他迅速想了个折中的方案:“我妈是怕你被余政平发现还在和我们联系,回头林沧熙那边会算计你们母女。如果你真的非要看,咱躲到那个角落去,可以看见下面,下面却看不清我们。”

    凌祈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间貌似书房模样的房间门口,栏杆附近摆着一尊巨大的工艺品铜壶,下头还有造型苍劲的实木底座,如果有人躲在后面不注意还真看不见。她半信半疑地看了方惜缘一眼,踮起脚尖迈着无声的小碎步溜到铜壶侧面,反手按着裙摆跪坐下来,而方惜缘躲藏的动作也丝毫没落后半分。

    果然,从一定高度可以通过底座和铜壶边的缝隙看见楼下客厅的情况。而由于距离原因,一楼就算抬起头仔细观望,也不一定能看清在铜壶后面还藏着人。

    就在两人刚刚藏好的当口,一楼已经传来了动静,一个穿着短袖POLO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边几名清一色打扮的保镖状人物则被老刀拦在了门口。中年人回首吩咐了几句,那些保镖依然警惕地上下环顾了整个客厅,才不甘心地和老刀一起退了出去。

    客厅门紧紧闭上之后,中年人淡定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而汪凝则自始至终都稳如泰山,微笑着摆弄着手里的茶具,为来客又烫了壶新的。限于角度原因,直到对方坐下,凌祈才看清了余政平的真面目,炯炯有神的双目和棱角分明的面庞不怒自威,可是眉宇间似乎有些疲惫。

    突然间,女孩觉得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上,同时左侧脸颊传来一阵热气,原来方惜缘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上来,同样伸长了脖子透过缝隙朝下偷瞄着。

    “余政平怎么好像很憔悴,看来他在如日中天的年龄退居二线是有原因的。”方惜缘紧紧盯着那个人的面容,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言自语。

    凌祈不满地晃动了一下肩膀试图挣脱那只大爪子:“闪远点,知不知道你很重啊!跟你不是很熟,别靠我那么近!”

    “嘘——”方惜缘不但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凑近女孩的俏脸,煞有介事地小声说道,“你别再咋呼了,闭上嘴专心看着!小心一会被他发现,我们就听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了。”

    怎么……这小子不但不怕我听,好像自己都有点期待的样子?凌祈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再言语,专心竖起了耳朵,但她的右手还是毫不留情地捏起方惜缘手背上的皮肉,趁他吃痛往边上一扔,甩掉了肩上的压迫。

    其实方惜缘不是特别爱耍宝的人,只不过这段时间听闻凌祈被迫与林文枫走得很近,他觉得有必要抓住机会宣誓一下对这个女孩的主权,哪怕是他自以为是的主权……

    凌祈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她对惜少并无太大的反感和警惕。而方惜缘又很正确地采取了逐渐寸进的亲密方式,让女孩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认可自己,可谓用心良苦。两个年轻人就这么没头没脑地依偎在一起,共同聆听着楼下的动静。

    “放心吧,跟你见面的要求我还是记得的,屋里没有别人,也不会有窃听装置。”汪凝把一盏香茶缓缓注满内胎洁白如玉的紫砂杯,抬起头说。

    余政平抬起右手四指在杯边几面上轻点两下,品了一口还冒着芬芳的茶水,平静地说:“阿凝,上次这么对面泡茶好像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吧?”

    “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总不是来叙旧的?”汪凝面无表情地为自己也斟满一杯,却任那杯中茶水的波纹归于平静,也没碰上一碰。

    余政平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在生气,这一次沧源是做的有点不地道,但是现在局势非常复杂,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过早下定论的好。”

    “咱这么熟了也别拐弯抹角的,你觉得这些事情不是你手下的人做的还会有谁?”汪凝蓦地抬起头来深深地注视着余政平,脸上秀美的微笑竟有些杀气。

    “我当然不否认是我手下做的,但是你也清楚,会里现在可不止沧源一方势力而已。”汪凝罕见的杀意并没有让余政平有丝毫不适,他好像早就习惯了一般,用温柔平静的眼神淡定接招。

    汪凝和藏在楼上的凌祈同时皱起了眉头,余政平讲的不无道理,早在四年前她们就知道林沧熙和陈奇不和,假如这次事故真有陈奇的势力从中作梗,整个局面肯定会更加复杂。

    “目前关泽凯和梁冬两个关键人物,一个被关押等候发落,另一个干脆就蹬腿一了百了,是不是太过巧合了?”汪凝伸出葱白般的左手捏起紫砂杯,一边嗅着清香一边说,“关泽凯的审判很快就要开始,他的供词要是说出背地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看你再怎么推卸责任也没用了吧?”

    “这是当然,我也很期待关泽凯想说什么。”余政平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但是如果他说的并不是事实,你们又打算怎么办呢?现在的局面我看汪洋最缺的是证据,你们只能暂时证明自己清白,却不能证明事件的罪魁祸首。要知道,这种事情不管舆论还是民众,没抓到真凶前,嫌疑对象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余政平似乎说中了局面的要害,汪凝抬头把香茶一饮而尽,许久却不见她把杯子放回茶盘,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楼上的凌祈,虽然距离汪凝他们有些远,但别墅客厅十分安静,只要屏气凝神还是能听出些大概。楼下二人的对话表面看起来针锋相对,背后却藏着些一场的暧昧,与两人立场不相称的暧昧。

    他们两个现在不是应该是对手么,为什么余政平好像要帮汪凝一样?是不是两人以前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余政平想借汪凝的力量来处理青炎会内部的分裂问题?这般看来,难道汪洋和青炎会也曾经有过亲密往来吗?

    想得入神的凌祈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方惜缘,这青年也是面色凝重,但是并未向她一般惊讶迷惑,好像在等待着解释的下文。发现怀中佳人正看向自己,方惜缘抬手捋了一下她额前垂下的些许发丝,把女孩搂得更紧了,好像这样才能在暗流涌动的漩涡中保住她一般。

    “阿凝,我知道几年前汪叔去世以后,你们汪洋需要惜缘去接班。但是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也希望你考虑一下。”打破沉默的余政平却突然扯到了方惜缘身上,楼上两个年轻人立刻都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爸爸走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阿缘甩掉这些包袱,所以你的要求我很难答应。”汪凝脸上的冷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遗憾却坚决的神情。

    “你觉得这些真的是包袱吗?”余政平把身体靠在沙发上,苦笑着说,“万一这‘包袱’不再由我掌控,你觉得它会不会在别人手上变成炸药包?”

    汪凝深深看了余政平一眼说:“你不是向来对自己能力很有信心,怎么突然也示弱起来,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水平已经管不住这个庞大的组织了?”

    “不是水平问题,是时间问题。”余政平从怀中掏出一包香烟,先掏出一根丢给汪凝,自己又点上一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汪凝点烟的动作的窒在了半空,在对面的烟雾缭绕中,她突然觉得那个青炎会的魁首竟有些英雄末路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