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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最后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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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难揣度是人心。

    越非寻常人,越是不可能知道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林煮酒在煮酒。

    天狼山是胶东郡入海口之一,名字虽然充满野性,但却是胶东郡风景最优美的海边秀山。

    这里有得天独厚的造化,正对着东南方位有三座海岛一名盘龟,一名天冲,一名定海。这三座海岛阻挡了正对着天狼山而来的海风,所以天狼山上一年四季都没有什么大风。

    自郑氏门阀执掌胶东郡以来,天狼山上诸多幽静别院便都是郑氏门阀独占,或用于修行,或用于休养。

    林煮酒所在的这座小院名为观星阁,是天狼山最高处,看得最远,近可观在阳光下色彩深浅不一的平静海港,远可观远处海域里的波澜壮阔。

    最妙是在星夜,天空中星域如梦如幻,许多在别地见不到的星河,在天空之中形成壮丽的银沙。

    当年巴山剑场众人都爱饮酒。

    水越喝越寒,而酒却越喝越暖。

    不过当年众人之中,论爱酒和酒量,还是林煮酒第一。

    “你不知道,当年王惊梦刚进长陵时,其实并不爱喝酒,他觉得烈酒太冲,黄酒太熏,最爱喝的反倒是如糖水一般的甜米酒。”林煮酒身前的小火炉上温着的是黄酒,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长孙浅雪,笑谈往昔:“后来认识了我们,被我说了数次,他说出剑需绝对清醒,我说出剑需随从心意,洒脱不羁。后来他倒是觉得有理,剑技大进,但是纯粹的烧刀子烈酒还是始终不喜,还是喜欢清淡一些,偏醇厚香甜一些的。我也记得你当年是滴酒不沾,甚至连酒味都不喜闻见,想不到在长陵居然会开个酒铺子。”

    “因为我后悔过。”长孙浅雪提壶帮林煮酒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色如琥珀,飘着些刚洒进的桂花,她淡淡的笑了笑:“原本对他已经恨急,当听到他在长陵战死,却是不知如何情绪,想着终究是当年放不下千金身段,我也仔细想过,对比过自己和郑袖,觉着自己和郑袖最大的区别,是当年她和你们这些人做什么都能相融,一起喝酒,一起行军,一起征战,其实后来后悔过,自己其实也想肆意的酒醉一回,至少还有些回忆,至少比只剩下矜持要好。我在梧桐落开酒铺,学着他当年酿酒时,也不免幻想,若是当年我能代替郑袖在他身边,或许一切就能更改,我家不会灭,他也不会死。”

    林煮酒一饮而尽,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感慨。

    谁会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些事?

    “你真不想看看现在的郑袖,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他垂下头来,目光落向窗外。

    通往这端的一条大河里,有一艘商船正在驶来。

    那艘商船看似和寻常的胶东郡商船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无论是他还是长孙浅雪却都很清楚,郑袖便在那条商船里。

    “我也想过当面嘲讽她,但是料想那得不到什么快感,反而看到她便是憎恶,反倒是恶心了自己。”长孙浅雪摇了摇头。

    林煮酒看着她,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不管过了多少年,人的脾气,性情,似乎是很难改变的。

    ......

    商船的目的地便是天狼山脚下的临水轩。

    丁宁就在临水轩最靠近码头的一间凉亭里,看着这艘商船的到来。

    和上次的再见相比,这次结局已定的再次见面,更是勾起了很多人心中的旧事。

    很少有人会真正的相信命运。

    但是看着这艘商船的靠岸,丁宁却是依旧忍不住想到,似乎这冥冥之中如有天意。

    昔日在长陵时,他和郑袖是谁都羡慕的神仙眷侣,但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在郑袖的陪伴下游历胶东郡。

    有意无意,都已经不堪回首,化为东流水。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当申玄将郑袖送进这间凉亭,然后退出这凉亭之后,丁宁看着换了身素衫,蒙着脸遮掩着面上伤疤的郑袖,开口说了这一句。这是由心而发,想对自己说,同时对郑袖说。

    轻柔的海风徐来,吹拂着凉亭上挂下的白色垂纱,郑袖在丁宁的身前座下,一时没有回话。

    “不爱便难生恨,你又不是真的爱他,你只爱你自己。”丁宁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看着对方在他眼中已经显得极为陌生的眉眼,语气也如此时的海风一样轻淡,“你若是想和他一战,我们自然乐意见到,甚至求之不得,只是你为什么想要这样?”

    “当年选你不选他,是因为心有不甘,不甘今后就永远成为站在你身后的平凡女子,生儿育女,而且在胶东郡修行的经历让我明白,你不对别人下手,别人便对你下手。要想生存下去,就只有不断下手除掉那些对你有威胁的对手。我潜意识里也很自然的担忧,若是和你在一起,会不会将来依旧被别人除掉。若至最高处,却反而归于平凡,这一生又有什么意义。”郑袖的声音有些空洞的慢慢响起:“现在我同样是因为不甘,以往我只求达到目的,为目的而抛却个人喜恶,但当终究无法达到目的,我却发现我对他无比厌恶。不问过往,至少在现在,你和他相比,我更加憎恶他。我既然已经不能在和你们的争斗中胜出,在和你他之间,我也不想他胜出。”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不想用什么话语来评价。

    因为他没有经过胶东郡的修行,无法设身处地,便也没有资格评论当年从胶东郡走出的郑袖。

    郑袖却是已经接着说了下去:“而且这些年我以为你绝对已经死去,心中一直存着的一个想法便是,若是我真的和他性命相搏,到底谁会胜出?我很想试试。”

    “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愿望,我可以帮你完成。”丁宁抬起头不再看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能怎么做,我又能怎么帮到你。”

    微微停顿了片刻之后,丁宁接着平静的说道:“而且我也必须保证不出意外,你和他这一战之后,无论他胜还是你胜,你都必须死去,离开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