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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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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夫人被丫鬟扶着出去。

    屋里又是另一番光景,片刻的沉默,座上男男女女皆不开腔。

    秋云扭扭手腕,先开口道:“看天色,白日已浪费,店里少不得人,该回去结算查账。”

    程渊跟着道:“我同你一起走。”

    洛鸣安没得吕娇关注,自是无趣,也喊着要走。

    众人想起铁凝霜,人已不知何时离去,早已不见踪影。

    吕荞再从屋里走出,只看见空荡荡的椅座对向院中落红漂在碧绿湖上。

    吕娇悠悠叹道:“凝霜这人,活的太自在,来去自如。”

    又想起她立在湖边亭亭玉立的身影,吕荞摇摇头,跟着妹妹送众人出院。

    吕府门口屋檐两盏红灯笼下。

    吕娇执秋云手,愧疚道:“是我待客不周,累你受伤,回去,你妹妹该愈发讨厌我了。”

    秋云笑道:“难得你还能记住那顽童,别找不自在,原也不是你的错,若真过意不去,把玫瑰苗拔了,反正经我糟蹋,它也命不久矣。”

    吕娇展眉笑道:“到底伤的不是口舌,还会打趣。”

    秋云劝她舒心,又正经道:“你的朋友我不好置喙,但我心知肚明这伤碰的到底是刺还是险恶用心,你若信我一句,面热心奸的人最好敬而远之,反不如凝霜姑娘面冷心慈来的可爱。”

    吕娇点点头,“好坏我总是知的,你能直言不讳是打心眼里当我真朋友,我很高兴。本考虑她俩家中生意与你有益,想你们结交一番,没想到那黄淑玉心术不正,以前不知倒算了,往后合该彻底断了来往。”

    秋云见程渊还在石狮子旁等着,便收了话,与吕娇告辞。

    归去已近黄昏,街上路人形色匆匆往家归,街道旁店铺陆续取下门板,掩了门,屋里传来烹菜的香味。

    有顽童连成串追逐过街,在三人身边擦弄而去,忽一扇门打开,窜出妇人的嗓音来,高亢且响亮:“小兔崽子,还不回家,要去当乞儿徒弟不成。”被骂的孩子,从尾巴怏怏夹着脑袋回身,在门口站了会儿,被老母亲一抓拉进屋,“砰”又关了门。

    洛鸣安叹道:“真像我爹催我考官的吼喝。”

    程渊揶揄道:“也想娇妹朝你使气。”

    像突然被击中软肋,洛鸣安耷拉着脖子,白程渊一眼道:“你就不能说点好话,损你兄弟又没金子得。”

    程渊笑着拉他到臂膀间,冲他肩膀轻砸一拳:“是没金子得,我看有些人和乌龟似的,躲躲藏藏不敢出头,便想要棒槌敲它龟壳,敲醒他的自欺欺人。”

    洛鸣安推开程渊,两步蹦开,冲他恶狠狠的伸出拳头:“今儿你有任务在身,不与你计较,不然,有得你好看。”他边说边退,闪身进到旁边长巷,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蜿蜒的街道,只剩程渊与秋云二人同行。

    这是自去年灯会,两人久别后,头一次能静静的并肩走着。程渊真想这是条走不完的路。他余光不由自主扫到秋云伤手,打定主意,要回府寻来最好的创伤药。

    “别看了,不怕眼睛瞟歪。”秋云调侃一直不停侧眼的程渊。

    程渊笑道:“刚才不好说,吕大夫绑的可紧,别回头松了,动着伤口。”秋云道:“刚才怎地不敢说?”程渊道,“当着吕大夫的面,不好质疑他医术。”秋云笑,在他头顶虚拍两下,道,“倒是乖觉的。”程渊跳起身,顶开她的手道,“也看在谁手底下,若是不服的,惹急了也是只锦毛狮子。”

    两人彼此笑了会,又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说地。

    不多久到张氏卤菜馆门匾下,程渊依依不舍与秋云话别,多番叮嘱她小心伤手,方才肯离开。

    店里诸人涌过来关心她伤情,秋云轻描淡写说了。

    三姑不高兴道:“大宅门里的小姐太太,心眼多,杂几颗坏心眼也不稀奇。往后少和她们来往。”

    微明由秋月牵着,趁人不备,悄悄弓着大拇指和食指,朝秋云伤口来个弹蹦。

    “嘶。”秋云痛的抽气。低头看始作俑者,还翘着手指道,“诶,居然是真的。”

    “一流!”秋云喊道。

    江一流应了声:“姐,如何说?”

    “扛人,三圈。”秋云举手在嘴边呼呼吹气,不咸不淡的道。

    丢了正在收拾的条凳,江一流搓着手,两眼放光,挂笑朝微明迈去。

    “干嘛!讨厌鬼别打我主意!秋月姐救我!”察觉到危机,微明紧紧捏住秋月的手,半张脸躲藏在手臂后面。谁知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秋月,这次也叛变,反身逮住他肩膀道:“一流,他刚吃了鸡腿别跑太快,谨防颠吐了。”

    江一流嘴角扬个好看的月牙弧,挽袖道,“钝刀磨人啊。”话音刚落,不等微明挣扎,两手箍住他小腰,朝上一拔,囫囵往肩膀一甩,小身板横在肩头还不停挥舞拳头,嘴里嚷道,“江疯子,臭疯子,爱哭鬼放我下来,再不放我下来,我的拳头可不留情啦。”江一流呵呵一笑,“请别留情,最近我肩颈正不畅快,缺个捶背的小丫头。”

    说完,蹬开脚步,只见微明双手在江一流后背上下颠簸,嘴里嚎着,朝街远处奔去。

    为这事,微明到家也不愿理秋云。

    江一流拴了马,摘根狗尾巴草,编成小兔子形状哄他,也被他踩在脚下,踏个稀烂。

    气的江一流拍手道:“不知好歹的小鬼头,我说少收拾,欠扁。”

    秋月怕他俩个又起争执,忙抱着微明冲到屋里头。恰逢刘氏正做小米糕,塞了两块到微明嘴中,勉强堵住他的怒气。

    晚间吃罢饭,刘氏装出满满一碗小米糕,每块糕面缀红殷殷的大枣,蒸的香气喷喷,唤过秋云,上下打量她的手道:“一只手,应该也能端碗吧?”

    秋云对老娘的意思,已到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境界,好手夺过碗道,“侯大人家,放下便走,对么?”

    “不对。”张勇敲着筷子道,“得多坐会,多亏侯大人指点秋雨两招,她现默字不像以前笨头笨脑,不着三四,怪麻烦人的,你好歹也陪着说两句好话,表表谢意。”

    感情这爹也被策反,入了娘的“催婚”团伙。

    秋云摇头叹气刚迈过门槛,微明端着碗从里头冲到跟前,仰起头,眼睛眨巴眨巴,点点下巴,意思要她蹲下。秋云顺其意,他将三姑为他盛的半碗甜枣倾入秋云碗中,装作不屑道:“别浪费,一并送人吧。”

    秋云知道,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他想送给他最敬重的人。

    摸摸他的小脑袋,软软的头发挠着掌心,心忽柔软起来。

    “行,比以前懂事,倒晓得好歹。”秋云起身道。

    后面秋月帮腔:“她昨儿吃剩的杂饭也喂猪,这孩子可计较呢。”

    秋云脚下一绊,低头看碗,差点没笑出声。

    以至于看见门后侯逢道冰块似的脸,也没那么讨厌,嗯不吃的东西,猪和侯大人都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