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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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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你只管叫我不说,可若我不说,老太太哪里会绕得了我们,还不如尽情说了,有何丑事能再腌臜的过我俩当下这模样,坦白向老太太求个苟且,能活着是老太太开恩。”

    周五将张桦再次拿住,紧紧抱在怀中。许夫人嫌脏眼,别开头。

    周老太道:“你也倒不用在我面前作怪,我自有章法,你俩的狗命不是三言两语留得住的。”

    张桦在周五怀中笑:“老泼厮,你们周家坏到根处,为了我儿你却是不敢动我。”她五指攀上周五脸庞,含情脉脉道:“如今,我也是为了保你。”回过头,冲着周老太又是一笑:“一家子男人全是瘟丧,看着短命的要倒,起奸心挣家私,狗za种歪心三,为了陷害我清白,使三夫人邀我用餐,席间,只推杯置盏来哄我,劝我喝下迷神水,失了清醒,又与你家那见洞就钻的黑滑yin泥鳅勾结,丢我到柴房由他污了清白,最是恨的吊气短命鬼,我俱与他备述,却不料他害着瘟,仍虚情假意维护兄弟孝悌,却不顾赤裸裸人纶纲常,只道让我看在他面上憋住,咳出血来跪下身求我。我乃村野女子,嫁入你家属实高攀,但并不是我求着来,央着来,你家二爷非要八抬大轿娶我进门。我也是人,也有人情,有痛有快,有喜欢有憎恶,我被他长兄侮辱,亲相公却叫我咬碎血水吞进肚。臭了脏了的一个院子,老泼厮,你说,除了钱还有啥值得我惦记。”

    她说完,放声大哭,一时之间竟将外头雨声盖过,凄惨惨如鬼啸。

    约莫过了许久,无一人说话。

    许夫人扭回头,踱到老太太身边道:“老夫人可好?”

    周老太闭着眼,由她推醒,再睁开,两行清泪滑过。她欲起身,腿脚发软,幸得许夫人扶住,才免于跌倒,又倒回椅中。

    许掌柜上前道:“老夫人且将息身体,慢慢计较。”冲屋里还站着的人厉声道:“今日之事都跟铁桶似的瞒好,若有人多嘴多舌,一发打了撵出去。”

    众人皆缄口不语,点头应允。

    周老太撑住额角道:“我现在给放你们条生路,周五,我现下找来你的身契,放你出府,若你真喜欢这婆娘,且把她赏了你。但你俩都寡身来寡身走,休想带走毫厘。”

    张桦腾起半身,歪嘴笑道:“好个老东西,打的算盘噼啪响,想光身打发我,告诉你,没门儿。周五,毋需听他多言,为着大郎她奈何不了我。”

    周老太道:“既然生路不走,就走死路,两人现捆了,丢到衙门口,以通奸罪求官爷定夺。”

    周五未做声,颤颤巍巍道:“老太太可言是真。”

    “我几时妄骗过你。你也可自滚,yin妇落我手头,有她好果子吃。”

    张桦听得周五话中意思近似松动,便揪住他耳朵要骂,却不想周五撇开她手道:“二夫人你是自由身,非比我,我终日想飞出这牢笼,既然说为我,二夫人,求你成全我则个。”说完,勾身来拜,把头砸地敲的砰砰作响。

    张桦这时才知野鸳鸯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她摊手止住周五的磕摆,挡在他额头,将他托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紧紧拽住他袖口。

    周五低头泪滚落,看一眼周老太,见她点头。许掌柜从怀中取出身契递过。

    周五一点点扒开张桦的手指,张桦不甘情愿的摇头,扒下一指,复又箍牢,往返数次不得成,张桦手骨节被力撑的通红,泪水打翻,两人纠缠处润的湿滑,她再也使不上力,被周五狠狠退攘开,翻倒在地。

    周五起身,犹豫看眼张桦,一咬牙,狠下心,夺过许掌柜手中身契,朝周老太再次跪拜,一掌推开门,风雨灌进单薄的外衫,吹的心肝发抖,周五迎着雨踏步出门,两扇门忽忽作响,在黑夜里一张一合。

    张桦像丧家犬似的被撇在冰凉石地上,仰躺看见顶上布满灰的房梁,只觉得将要压在自己身上,不得动弹。

    周老太叫两个婆子用绳索束缚住她,灌下两碗浓酽,扔在床上。许夫人扶住老人家,许掌柜善后,打着灯笼,锁上厚门,往雨夜里,除了连绵的脚印,像无人来过。

    第二日,天尚未亮透,许夫人陪周老太久坐一夜,好不容易老人家睡下,自到耳房净收。想起昨夜额大雨,又到院中查看,只见守夜的四春提个枯灯笼在门槛打瞌睡,也未惊动她,垫着脚,轻轻的绕廊巡查。

    却又周五那间房外,一连串的脚印夜风吹的雨抹成湿漉漉的道,刚闪过拐角,只见檐下坐的周五,靠在门边,虚着嗓子往里头说话。许夫人忙把身子藏。

    “二夫人,咱们不要钱,由我带你走吧。”

    里头不晓得说了啥,周五把头埋进手里捏的包袱中。过了会依旧贴在门上说:“我只是怕我照顾不好你,后来也想通,再苦的日子,能苦过你在宅门里活受罪,也不是。我有力气,有日头,咱们随处寻个无人知的地界,我慢慢的养活你,你只在屋里做些针线,决不让你抛头露面再受苦,也不将你推到前头挡流言蜚语,一应都是我担下。”

    屋里传来哭声,过了会儿,又消停。在门上扣响两下,周五紧紧贴过去,爬在那声响处,把额头死抵住,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隔着门彼此无言。

    许夫人看了阵,掉头到屋里,叫醒侧头朝里的周老太。

    “老太太,贼汉子做回马枪了。”

    老人家的身影,像沙丘似的横卧着,并不转身,道:“要带她去?”

    许夫人点头:“要呢。”

    周老太咳了两声,许夫人紧张的为她掖紧被褥,嘴中关怀道:“昨夜不该吹风,老夫人得受凉了。”

    “许婶,这世上最不该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爷有幸死在前头,我也该在二爷没身前,自行结果才是。”

    许夫人一听,哭着劝道:“老夫人,可休说不吉利的话,大郎二郎还需的老夫人撑腰。”

    周老太转过身,双眼空洞道:“等大郎回来,将事情俱告予他,让他起草三份休书,亲自监她娘按下手印。再把老许给我叫来。”

    许夫人颠着脚出去,四春还在瞌睡,许夫人给了她一锤,吆喝她起来去厨房热碗参汤端去老夫人房里,四春嘟嘟哝哝应下。

    不时许掌柜到前,行完礼,垂手在旁听令。

    周老太道:“你把店中的所有家什清点一番,割据成三份,又去找个中人来估了这宅子,丫鬟佣人一并打点折合成钱银。瞒住大爷三爷今日去办。”

    许掌柜心头一惊,忙道:“老太太,莫不是……”

    周老太瞧着腿,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慢张开,她掷地有声道:“对,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