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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69章 方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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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今个儿去那桑梓远先生家里玩得可开心?”

    方袭阳的奶娘张氏拿过儿手里匀湿的帕子一边给方袭阳擦着手,一边笑着问道。

    “嗯。”方袭阳任由奶娘给自己擦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嬷嬷,瑶儿妹妹可有意思了,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都舍不得回来了……”

    方袭阳是张氏奶大的,两人感情自然深厚。见着方袭阳这般开心,张氏对杨涵瑶好奇了起来,“哦?瑶儿妹妹?就是桑梓远先生吗?”

    “嗯。”方袭阳用力地点着头,“妹妹本名叫杨涵瑶,我虚长她几岁,就以姐妹相称了。”

    张氏点着头,“老奴听说这桑梓远先生可是有本事的人。连夫人和老爷对她都颇有赞赏,特别是夫人。哎呀,那手可真巧,那凤冠老奴也瞅到了一眼,真真是巧夺天工,不似人间之物啊。”

    听到自己亲厚之人也这般夸赞杨涵瑶,方袭阳心里高兴,昂着下巴说道:“可不是?嬷嬷,下回我带你一起去吧。可别带那吴老婆子去了……”

    方袭阳说着,脸上闪过不悦之色。

    张氏在这家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弯弯绕绕没见过?见着方袭阳脸上的神色,心里一紧,忙问道:“姑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哼!”方袭阳冷哼着,“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瑶儿妹妹见我去了高兴,亲自给我下厨!结果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然敢用话挤兑妹妹!”

    “是,是是呢!”杏儿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又小声说道:“姑娘,今个儿奴婢和那吴婆子在厨房吃饭时,那吴婆子一直跟桑先生的婢子打探桑先生的事情,奴婢怎么看,都觉得那婆子不是个好东西!”

    张氏一听此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给方袭阳擦好了手,对着杏儿使了个眼色,说道:“杏儿,去门口看着,我跟姑娘说几句话。”

    “嗳,张嬷嬷,我这就去。”

    等屋里就剩下两人了,张氏这才慢慢说道:“姑娘,有句话老奴不知当不当说?”

    方袭阳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盒面脂,用小拇指抠了一点在手心,一边搓着手一边又看了一眼张氏,笑着说道:“嬷嬷是想说那吴婆子有问题吧?”

    张氏一愣,这孩子等于是她一手带大的,方袭阳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她最为清楚,她居然也能看出吴婆子有问题了?自家的二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心细如丝了?

    见张氏发冷,方袭阳不免有些得意起来,瑶儿妹妹果然聪明。她这样想着,就把杨涵瑶说得话又说了一遍给张氏听,然后问道:“嬷嬷,瑶儿妹妹叫我先不要声张,您看这样成吗?”

    张氏点了点头,接而又感叹道:“想不到那桑梓远先生才十岁的年纪,竟是这般老谋深算,若对姑娘没旁的心思,自然是个好的;老奴就怕……”

    方袭阳一摆手,不在意道:“嬷嬷你见过瑶儿妹妹就知道她是个好的了。你没看见她的眼睛,坏人是不会有那样清澈的眼神的。”

    张氏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点头道:“也对,若心里整日装着怎么算计又怎么会有那样的奇思妙想,能在蛋壳上作画?倒是老奴着想了。”

    方袭阳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笑着说道:“好了,别说了。母亲和父亲也该等得急了。至于那吴婆子嘛……”

    方袭阳顿了下,眼里闪过一丝寒冷,“就再留她一段时间。嬷嬷,吩咐下去,让人把她看紧了。晚点我要找个机会支会母亲一声……”

    张氏先点了点头,“都听姑娘得。”

    “杏儿,走吧,该用膳去了。”

    “嗳,姑娘!”

    回到了正屋,刚踏进门便听到自家老父亲的声音传来:“怎得这么久才来?”

    方袭阳抬眼望去,见着自己的父亲一脸焦急,心下奇怪。他爹是怎么了?听到稻田养鱼能增产,竟是这般心急,都失了仪态了。

    方袭阳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之人,当然不知道粮食的增产对于一个农耕文明的社会来说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像方左卿这种农家子弟出身的官员。从小便是耕读于乡间,做了官之后,这农事更是一等一的重要之事。

    前面就说了,方左卿自知自己资质平庸有限,中进士后,因着名次较低,先是分配到了一个小县城做了三年县尉,后又转到另一地方继续做县尉,他能做县令,完全是凭着自己踏实肯干,且为官还算清廉才爬上去得。

    这不,资质平庸,为官又清正,不肯花钱走路,做到了县令,怎么看自己的仕途也就如此了,最多以后能升到知州已是了不得了。

    眼看着年岁上涨,这回又是调到晋陵做县令,且又是平调来着,已过不惑之年的方左卿自然有些着急。

    这猛然间听到二女儿去了趟桑梓远的家里,就听来了粮食增产的方式,怎能令他不欣喜若狂?

    在他眼里,倘若稻田养鱼真能令粮食增产,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啊!新来的知州大人王安石王大人可是个讲究实干的人,自己只要能把这事办好,升官就有指望了!

    方左卿也没太大的野心,只要稍微能往上升一升便好了……

    方袭阳不晓得父亲的心思,但听到父亲的指责,她虽顽劣,却也不会去当众顶撞父亲,忙施礼告罪,待到父亲点头,才慢慢坐下。

    哪知这屁股才挨到椅子上,一个比较刺耳的声音便传来了:“爹爹别生气。二姐姐是个精细人,自然要多多打理一番才可出来用膳,否则衣衫不整得,不是要惹人笑话吗?”

    方袭阳一听这话,顿时脸上冒出了怒气,她对着声音的主人瞪了眼,刚想回几句,坐在她边上的方袭珠在桌下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摇着萝扇,笑盈盈地说道:“三妹妹这是说得什么话?衣衫不整?二妹妹何时衣衫不整过?再说了咱们做女儿家的自然是要精细些得,娘,您说了?”

    曹氏笑了笑,可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阴霾,她微微侧头看了下站在自己身旁的钱秋娘,又看了看刚刚出口挑衅的庶女方袭慧,放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了起来,随之又放松。

    “珠儿如今这般懂事,娘也就放心了。好了,都别说了,快吃饭吧。”

    方袭阳心里不服,可这饭桌上又不得说什么,只得狠狠得瞪了一眼方袭慧,冷哼了一声,低声说道:“竖子,不足与谋!”

    方袭慧却当没听见似得,微微侧过头,可眼中却闪过一丝丝的轻蔑与不甘。

    “爹,娘,这红红的东西是什么?是妹妹带回来的吗?还有这黄黄的东西又是什么?”

    家里最是唯一的男孩,曹氏所生的嫡子方颍秋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指着桌上的菜问道。

    曹氏看着已十五岁的儿子,想起这家里,这是现在唯一的男孩,也是她最大的资本,刚刚庶女造成的不愉快散了些去,眼中带了一些暖意。

    她微微昂起下巴,眼睛瞄到了正在给自己丈夫布菜的钱秋娘,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老爷再宠你又如何?在这个家里只要有她曹玉茹在一天,那她就还是这家的当家主母,将来与方左卿同穴的人可是她,也只有她才有资格进方家的祠堂供奉,她钱秋娘是没这个资格的。

    再退后一步说,哪怕她曹玉茹现在死了,那也轮不到她钱秋娘来当主母。

    开什么玩笑,官宦之家,哪怕只是个小小七品县令也绝不允许妾室扶正的事来。要这样做了,是要遭到世人嘲笑的。

    方左卿可是爱惜羽毛之人,就算他现在宠爱钱秋娘,可却从未过份过,对她这个嫡妻一向敬重,把妾扶正这种事,想都别想,绝无可能!

    曹氏想到这里,眼里的暖意越来越重,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笑着说道:“这个等会儿听你妹妹来说把你听。”

    说着,又对方左卿说道:“老爷,您看,我刚刚就吩咐了,不用秋娘过来伺候。可妹妹对我这个做姐姐得实在是好,一定要来跟前伺候着,妹妹这般懂规矩,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自然欣慰。”

    她看了一眼钱秋娘,又继续说道:“可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要妹妹一直这样站着伺候着,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实在不安。老爷,妾身跟您求个情,要不您就让妹妹坐下来一块吃吧。”

    钱秋娘听闻此言,心中冷笑,曹氏,又来演这“贤妻良母”的戏了么?当我钱秋娘是三岁小孩来着?

    她忙施礼,一脸感激的说道:“妹妹谢谢姐姐体谅。可是礼不可废,妹妹伺候姐姐和老爷是应该的。”

    方袭阳垂着头,看着眼前的菜,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似乎已隐隐知道吴婆子是谁的人了。

    这样的戏码每天不知要上演多少回,难道自己身为女子,将来的命运也如这般吗?每日与各种女人勾心斗角?

    她的手忍不住微微握紧,不,绝不!别人怎么样,她不管!总之她方袭阳绝不要过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