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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热闹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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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车马稠,现今人迹罕。

    豪宅成废墟,妻妾陪人眠;

    爹娘哭声哑,儿女染黄泉。

    恶盈而后祸,天道有循环!

    郑恩与柳七暗中回到卢家店,先潜回聪儿家中,见屋中破烂家具依旧,却不见她母女二人。找多人打听,方知肖聪儿见郑恩多日未归,得知是去张茅镇方向送油,便与母亲沿途寻找。郑恩税卡杀人放火之事早已传开,有的说当时已被打死,有的说被抓了起来,肖聪儿打听不到实信,只哭得死去活来。

    后来卢兴差派多人在黎河下游一个潭涡中找到了郑恩已经腐烂的尸体(此为刘德光尸体冒充,前文有交待),聪儿非常感动,埋葬郑恩之后,便答应了嫁给卢兴当小妾。

    那知就在洞房之夜,卢兴家突起大火。那晚风大,扑救不及,上百间房屋和油坊全部被焚毁。

    有人说肖聪儿和卢兴一起被烧死了,根据是肖聪儿坐着花轿进卢家院是大家都看到的。也有人说肖聪儿愿当卢兴小妾是假,她杀死卢兴、放罢火后巧妙地逃跑了。根据是洞房中只有卢兴被烧焦的尸体,没有肖聪儿;且找遍现场,只有被烧死的卢兴的二个老婆和四个儿女,没有肖聪儿的一点踪迹。

    懒虫自“郑恩在税卡杀人放火”的消息传来,便无了踪影。有人传聪儿与卢兴洞房夜的大火是他所放,他自己没跑及,也被烧死了;有的传他在此前已被卢兴害死,尸体扔在深山一个潭涡里;也有人说,那小子精着呢,没人能杀死他。

    肖聪儿母亲自那晚大火之后也便没了影儿。有的传说在一个树林里上吊了,有的传说在一条沟里投水自杀了,也有的传说曾有人碰见一个讨饭的疯婆子,很像是她……

    郑恩听了这些消息,悲痛欲绝,决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与柳七一起来到卢兴庄园,继续探问寻觅有关聪儿母女和懒虫的蛛丝马迹。

    昔日卢家店最豪华的建筑,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废墟上,灯笼、火把一片,人影窜动,犹如夜市。有人在借着星光挖掘倒墙的砖块,有人在举着火把拣拾没烧透的房檩、家俱,有人在打着灯笼搜寻没有烧毁的衣物、食品;更有许多野猫、野狗在断墙残瓦之中跃动穿梭,扒找、抢食着奢侈遗留的残渣碎屑……

    郑恩和柳七向人探问有关聪儿母女和师弟懒虫的信息,有的敷衍两句,有的干脆不理。人们都很忙碌,好像三夏大忙焦麦炸豆时候正在紧张地抢种抢收。

    废墟上灯笼、火把映照着世态炎凉的污浊画卷,镢头、铁铲与砖头、瓦块碰撞着人情冷暖的凄凉乐曲。

    废墟上热闹异常,假山边空地上的灵棚却十分冷清。

    没有哀乐吹奏,没有吊唁人流,没有纸钱飞舞,没有明灯亮烛,只有悲惨的嚎哭声和偶尔爆发的一二声恐怖狂笑声。

    郑恩和柳七见在废墟上再难探听出新的信息,便踩着断墙残瓦向灵棚走去。

    灵棚搭得很马虎,几根烧得乌黑的房檩绑成架子,上面盖着几片烧得窟窟窿窿的货场油布。夜风吹过,架子乱摇,吱吱嘎嘎地尖啸着,像是唢呐在奏着凄厉的哀乐;耷拉的油布甩动着,哗啦哗啦地乱响,像是在合奏。

    灵棚里放着七口棺材,三大四小,据了解的情况判断,大的应该是卢兴和他的大老婆和二老婆,那三个小的,应该是卢兴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我的那天啊,我的那地呀!我的那儿啊我的那孙啊!我的那祖宗你积的什么德啊,怎么叫我落到这一步啊!”

    卢兴老娘披散着白发,俯仰着佝偻的身子,有气无力地拍打着棺木,声嘶力竭地哭嚎着。

    卢兴老爹坐在地上,小娃娃似的手里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称砣,一边两手轮换地抛接着,一边嘻嘻地笑着,唱曲似的念叨着:“我换大,你换小;你换大,我换小;我抛去,你接着;你抛来,我接着!一斤,十四两;十四两,一斤;一斤,十四两;十四两,一斤……”老飞称砣已经疯了!

    郑恩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家财万贯,有权有势,一天到晚车水马龙,朋友成群的热闹豪门,会转眼间变得如此凄凉。

    他揉揉眼,晃晃头,又悄悄地在自己腿上掐了掐:“知道疼,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并且合理合情。

    一场大火,卢兴主宅和骨干企业油坊被焚,他和两个老婆与四个孩子葬身火海。另四个没被烧死的小妾都还没有孩子,为争家产立刻你抢我夺,大打出手。闹腾一阵,各自贱卖了居住房屋,席卷浮财离去。

    卢兴投资别处的几家店、坊掌柜,见无人主事,有的趁机暗中将店面转让别人,卷款逃走;有的假造账面,外债比资产还多;那些打手们和一些下人更是趁火打劫,偷的偷,抢的抢,能拿走的几乎倾刻全无;剩下的那些笨重设备和地产搬不走,这些天又有许多人拿着真真假假的债条挤破了门地前来讨要。

    账本烧了,无有凭据,欠他的大多都不作声,他欠人家的都找上了门,更有甚者还与卢兴的账房人员互相勾结,假造花生、芝麻等各种供货欠款条,前来趁火打劫。

    据传说,卢兴的干爹、县衙主簿曾主动建议知县,知县已选派精干书办,正在调查卢兴生前偷税漏税、胡乱收费等各种非法作为。

    各方瓜分后,遗产还有多少,能否留给老飞称砣几亩薄地,都是说不定的。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老飞称砣两口都已六十多岁,两眼昏花,早不主事,那里拢得住局面?卢家几代聚敛的财富,转眼之间已灰飞烟灭。

    老飞称砣两口原住在主宅内一侧跨院的两间偏房中,因那晚大火先从正院烧起,多亏儿子不孝,让住偏僻,方才逃过一劫。如今主宅全部被烧,另两处没烧的房屋也被居住的小妾转手捣卖。二人风烛残年,儿孙全无,那些过去撵前撵后拍他家马屁的人如今无利可图,谁个还理他?卢兴活着时,镇里穷人他看不起,百生法欺压,如今也都不来帮他。他二人无处可投,无人可求,只能拣几根断檩、扯几片破篷布,自搭灵棚;用没烧毁的假山石头和侥幸逃过一劫的花草盆景换了棺材铺几口棺木,孤伶伶地守着儿孙的尸骨流泪悲痛。

    郑恩见卢兴家金山变冰山,老飞称砣两口如此可怜,长叹一声,没进灵棚,便转身离去了。

    二人寻找肖聪儿母女和懒虫,连找多天,仍是没有一点着落,只得回到了济州。

    韩通请郑恩和柴荣就在酒楼长住,郑恩没见到懒虫和肖聪儿母女尸骨,认定三人都还活在世间,急于寻找;柴荣也不愿丢下生意,推说在江陵签有供伞合约。韩通见他俩执意要走,便为他们收购好伞一车,又赠足路途所用,送他俩上了路。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滚吧。